脚步声贴在身后,我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脖子上就颤抖出一阵冰凉。
金属的寒意袭在要害,我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眼睛瞄着地上的影子,身后那块黑压压的与树影重叠在一起,让我无法做出判断。
“……你果然还活着。”冰凉的触感顺着我的后颈移到大动脉上,但是我听到那声音之后竟控制不住自己不顾后果地转头:
“吕……营长!”
我将身后人的面孔完完全全地刻在眼里,还是那张让人不爽脸, 没错……就是吕丈……“你们,你们…”
他“切”了一声拿开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并没有像我一样表现出看见同胞的激动或者还能遇到活人的震惊,只是扶起被愣得大脑放空的我,然后对着下流河边的树丛淡然道:“是自己人,出来吧。”
我把目光放过去,就见有些许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正常的走出来,只有队尾有几人是互相搀扶着走动。
“潘子!”
“老五!”
这下,我终于可以放下一重担心,在地下河床里突然消失的三人这会儿正好端端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忽然笑了笑,尽管当时的大局势并不可以笑得出来的那样,但是能再次见到这么多失而复得的战友,我秉承“男儿有泪不轻潭”的老理儿,只是笑了笑。
北老和小先生又重新靠近过来,一下子这清冷的深山热闹出了一些人气。吕丈从头到尾一直在与小先生交涉着什么,然后麻利的安排着目前的状况。
我们几个浑身湿透的人也敢放心大胆地脱下衣服来晾干了,皮肤泡在水里那么长时间,又干燥的接触空气,现在倒是有些发青。把上身的衣物换下来之后,又仔细活动了活动肌肉。
钱九他们和我凑到一块,询问起短暂分散这段时间的境遇,我也向他们求证了一下小先生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结果稍微有些哑然。
小先生的确描述了出去的方式,但只是跟五头儿说了一下,大贵和钱九貌似没有收到小先生的告知。
钱九说,是因为五头儿中途犹豫地停滞他才上前问清楚的缘由,然后三人合力冲出的水面。
那么这与小先生的“一一告诉”就出现了差异。
不应该如此啊?
既然小先生都跟五头儿交代得清楚,那也不会怕麻烦再对剩下的二人复述一遍。可是他在事实上并没有做到,那为什么还要撒谎呢?
这不是一个“怕我多一分担心”这样的理由可以搪塞掉的。
难道还会是口误吗?
这种解释我是更不会相信的。所以只在心里记下他的可疑,没有如往常一般去求根问底。
大贵他们回到陆面上要比我早上半个多小时,其中顺利出水的情景与我大同小异,也是泡在溪流里然后勉强上得岸,但是却没有像我似的搞到自己也受伤。
他们在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其他的人并没有跟在他们身后出来,这跟我的诧异担忧相同。
当然他们也无非是耗在原地等待,而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麻木地在水下行走。
一直等到天色渐暗,还不见我们出来他们便实在坐不住了。于是打算小范围的找找我们,差不多是刚起身就遇到了吕丈带着的小部分生还者,一番了解过后,便先归队随他们一起往上游走,希望能够碰到我们。
果不其然。
“你们…没问问吕丈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压低音量,从刚刚的激动中反应过来,就发现了一些不理解的地方,“我看那一个一个都是衣冠整齐,根本连点负伤都没有啊。”
是的,从见到吕丈他们开始,就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
我们亲眼目睹他们被阻击炮轰炸,就算命再大,多多少少的也应该有受伤。但是那群人现在无一不是四肢完好无损、体态康健,看到这样的健康身体,谁会想到他们在几个小时前刚刚经历过轰炸。
钱九一抹鼻子,显然这三人是早就注意到了:“怎么不问?问了谁他娘的理你啊。你能指望那姓吕的带的那波人会告诉你什么?”
“吕丈带的人?”我一时间没明白钱九的意思,五头儿冲后扬了扬脑袋暗示我,我赶紧用余光一扫,继而定格眸子无法移开,仔细地瞪了很久才惊觉出钱九想表达的。
一共是十几个人,虽然没打过几次照面,但是有一种印象是一经过提醒就可以立马想起来的。
那种淡漠、距人千里的表情在我的记忆里“大面积”地出现过。
所有人都是吕丈第一次与我们交接军需时从丽江带来的那十几个人!
我试图在忙碌的人影里面寻找出马班长、刘夺、董卯书这样的熟悉的人,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突然就想冲上去问个明白,五头儿的声音适时响起:“知道了吧,我们能怎么着?潘子,估计只有我们六个人可以“相依为命”咯。”
“你现在也别这么以为了……”我坐稳身子,把自己心里对小先生和北老的疑惑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们。与那些人相依为命我还真不敢再奢望了。
“额的个亲娘呐,合着咱们周围一堆豺狼虎豹啊。”
“不过,也还好吧?”大贵仔细想了想,“他们还都是同胞,至少不至于……”
“大贵你真是太乐观,你两面想想行不?怎么会那么正好。”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部队这里面有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