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因为感染变成跛腿,我的罪过就更大得无法和小先生交代了。
想至此,我不假思索地喊出声:“北老,您别乱动!”
他手上倒是一顿,却是停在了夹出子弹以后。
我单手扶额,摆摆另一只手表示没事了,北老目光深邃,捡起草地上的几片巴掌大的叶子就敷往腿上。我被那叶草止血的速度惊得无语,怔怔片刻然后默默靠近他用剩下的纱布帮助固定好。
北老一直盯着我没说话,我缠着缠着不禁想起一些迟疑的事情。
方才在地底下,在我耳边说话提醒的应该就是北老了吧?
那他说的可是我能听懂的普通话,而且语音语调的熟练……但是,当初不是因为我们语言不通互相不能顺利交流才请得小先生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那沉稳的声音我听着耳熟,莫不是他们二人果真骗了我们?!
如果是那样的话……
北老忽然打开我手中的动作,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微微出神,便干笑了两声:“北老,处理的差不多了,您在这坐着好歇歇,别再乱动。我……去找找小先生他们。”我很自然的就用普通话和他说了,可等我转眼偷偷观察到他的神情,他却换上满脸疑惑,轻轻摇了摇头。
绳索、匕首和一部分食物还可以继续使用,子弹夹跟手电湿了水不太能够稳定,刚刚那样的表现使我心下已经有了提防,就把东西都贴身带着随时警惕。
我踉跄又走近河边,深切地担忧起剩下四人的情况。五头儿、钱九、大贵都不知道踪影,我不敢去想象他们为什么消失在水下的原因,究竟是消失到了哪里。小先生那刹那间的爆发力让我不禁后怕,他们的失踪会不会……
我在水边来回踱步,最后停下来,死死地盯着水面。虽然是那个让我重回地面的地方。
我出水的那片水底的泥沙微微向下凹进一部分,被我顶开的地方随着水流的运动已经逐渐被泥沙一层一层填上。
还真是稀奇……我们明明下到地下河那样的深度,最后却离地面只有一层之隔,难道是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往上游的行进路程等效变成了上坡一样吗?只是这里的泥沙还真是松动得可以啊,也怪不得会有陷进流沙的错觉。
正紧张地张望着,一阵出水的激流声从不远处传来,我眼睛立即锁定了声源,发现在刚刚我生还的地方的同样位置冒出来了一个人。
他轻咳了两声然后淡定自若地甩甩头发,我看清那被护住的头部,果然是那个早有准备的人,就是把一切都考虑得周到。我起身冲过去,提醒这里还有活人的存在:
“小先生。”
那人发现我的位置,他闻言游到岸边,掏出来把眼镜简单擦拭了几下带上,朦朦胧胧地欣喜道:“潘同志!太好了,我家老爷子……啊,你没事吧?”
“还行还行,北老的伤又重新处理了一下,你可以先放放心。”我扶住他站稳,“就在那边呢。”
小先生顾不得慢慢喘口气,松开我的手臂跑向北老。
“困谷人,办他突刺踏踏亏伊恩?!”我紧跟在他身后,听到他们的对话依旧是我听不懂得方言,暗暗握住了匕首。
“小先生。”我不得不打断他们互相的寒暄担忧,天已经渐渐偏向于了暗紫色,我出生入死的战友们至今被他们搅得生死未卜,综合种种原因,我必须问清楚他们的下落。
“小先生,你看见我其他的战友了吗?为什么他们……”
或许是我插话得突兀,小先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溪流,之后对我解释:“你别着急,潘同志。先前老爷子已让我告诉他们不同的出口了,老爷子说,这样一个口一下子不能承担六个人的重力,便叫他们挨个提前一些,不会有事的。”
“是吗……”
我攥紧了匕首,之后又松了松。
理智压得我不能跟他们翻脸,小先生说得在理,我怎么样也讲不过他。若是忍不住动起手来……二对一的优势他们虽然不占,但如果真的另有所隐瞒的话,我还是吃亏最大。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是到了者阴山具体的哪个部分,还要提防着越军是不是潜伏在山里。我懊恼地沉默恢复体力,望着逐渐消逝的光明,思索着下一步自己应该有什么对策。北老和小先生也不做声响地休息着。
“烤鹅恩白。”
冷不丁,北老打破了沉静,我条件反射地绷起身子看向他。
小先生“扑哧”一声乐了起来,对摸不着头脑的我翻译道:“老爷子说,是想谢谢你呢。也多亏了有同志们在啊,在下惭愧……”
我脸上烧烧的,“嘿嘿”两声尴尬自己的反射神经会错了意思,干笑地摆手说太客气。我们的决定是先在这里原地恢复身体,小先生还说告诉了五头儿他们回到地面上之后要往上游走,我们原地不动兴许很快就可以碰上他们。姑且先如此吧,北老受伤是货真价实的,而且我们互相没有深仇大恨,只有平安的等到人来再说。
之后,我们三人便又无话可说了。
水边的蚊蝇格外多,嗡嗡地扑在周围,扰得心情更加烦躁。天已经暗下,估摸着是七八点钟了。手电不能再使用,我和小先生各自捡了一些干树枝,费了好大劲才生出一丝火苗。我们小心翼翼地不敢让光亮太大,第一则是怕引来深山的野兽,其次万一寻烟雾而来的不是那三人,我们这老弱伤残也是没有办法应付的。我一直挂着湿漉漉的衣服不敢换下,小先生北老也是同样,或许无形的戒备达成了共识。
一直挨到肚子饿过劲,我们商议着还是补充一点能量以备不测。
能吃的干粮刚放到嘴边,我背后忽然由远至近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北老比我警觉得快上一步,机警地拉着小先生后挪了几下戒备。
还来不及让我判断是惊喜还是惊恐,一阵冰凉已经抵在了我的后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