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打到白叶溪那里的,人家此时已经开始准备休产前假了。接到冯佳期的电话,很是关切地问了问她孩子的情况。
“白姐,小涛一切都好。但我就是想问问你——”
挺着大肚子加夜班?还正好遇到她?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佳佳,是宋先生让我这么做的。徐医生并不是我的导师,而是他在国外找来的专家……抱歉啊,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就没拒绝。”
白叶溪这一辈子竟干这种事了,她觉得医生本来就是个积德的行业,但救死和救活各有比例,不如抽空再干点成就姻缘的事儿。就当是福泽子孙了。
“佳佳,”看着冯佳期尚且没能从懵逼里转过思路的脸,杨颂莲握住她的手,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泪水:“佳佳,真的已经够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别再难为自己逼迫自己了好么?
现在的你是时候好好歇一歇,好好看看身边的风景。别错过了好不容易相遇的幸福。宋三爷是比傅子康值得千倍百倍的男人。佳佳,你可知道他为你所做的一切?看似不痛不痒,其实细微入里。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有什么必要把事情周全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知道他要冒多大的风险去跟纪雄那样的人谈判,要忍多大的压力,去说服他妹妹放过我和小涛?
佳佳,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从来都不是靠嘴上来表达的。我认识傅子康那么多年,在没有你陪伴的日子里,他心心念念的冯佳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三个字。
事实上,他更爱的还不是他男人的尊严?不甘心被别人低嘲他出身贫贱无力高攀的那一点直男的脸面?
比起宋三爷,为了你,甚至改变了身份改变了信仰改变了所有的生活方式。佳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懂,才能明白啊!”
冯佳期的双手扣在掌心里,纤长的指甲已经掐紧入肉好几分。
忍得出泪腺的脆弱,忍不了心里澎湃的愧念。
她缓了好几秒才对杨颂莲说:“我不是不懂,我只是希望……把事情解决掉,我想干干净净地去接受他的好。”
“佳佳,我还活着。那些责任,从一开始就不该属于你。是我地自私和狭隘铸成了大错,而我唯一还能为宋三爷做的,就是把你送回他身边。”
呼地一声,冯佳期站起身来:“上去跟小涛告个别,我马上就回T城!”
***
“小涛,阿姨要回家了,以后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冯佳期翻了翻包,突然想起来之前从家里拿来的小火车玩具。
“这应该是你的吧,阿姨把她带来了。”
可是小涛看了看玩具,摇了摇头:“冯阿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玩这种玩具。”
有了妈妈的安抚,孩子的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逻辑开始清晰,交流也少了障碍。
冯佳期一直觉得,这世上的运气是守恒的。如果身边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值得庆幸的事,那么便不知道谁是那个可怜的倒霉鬼。
后来小涛吵着要上厕所,护工就陪他过去了。
只剩冯佳期和杨颂莲坐在病房里,拿着个血迹满满的玩具,气氛有点小尴尬。
“佳佳,这个玩具,你收着做个纪念吧。”杨颂莲按住了冯佳期的手,压低声音在冯佳期耳边说道,“打开里面,有芯片。”
冯佳期顿时咋舌:“东西在你这,怎么不交出去?”
“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是很相信宋三爷。我不知他布这个局有什么意义,但现在想想,肯定有他的道理。”杨颂莲掰开火车玩具,一块亮晶晶的芯片掉在掌心上,“佳佳,你把这个交给他吧。这里面,是足以打垮刘氏父子的证据。”
“我知道了。”冯佳期将东西收好,起身准备告别的时候,小涛已经从洗手间里回来了。
“小涛,跟阿姨说再见吧。”
再见。冯佳期想:其实最好再也不见了吧。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万幸了。
她突然开始一句一句地回忆起宋辞云说过的话,那些看似套路的承诺,带着戏谑和玩笑的口吻,竟然是在一一兑现着。
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一样难受,等冯佳期的思绪被一只小手拽回现实的时候,低头望着孩子那双懵懂的眼睛,她又是一阵难受。
“小涛,阿姨走了。以后跟着妈妈要乖乖的,她很辛苦,小涛要体谅她。要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要学会担当。”
“阿姨,你认识那个戴眼镜的叔叔么?”小涛有些拘谨地收了收手,苍白的小嘴唇咬得紧紧。
宋辞云?
冯佳期奇怪道:“你问那个叔叔?怎么了?”
“冯阿姨,我犯错误了。他救了我,我却捅伤了他……”
***
“师傅,T城去不去!师傅,我加你三倍的车钱!”
华灯初上,冯佳期像个疯子一样兜转在火车站附近。
“姑娘,去不了啊。前天一场大暴雨,把国道桥冲坏了,正在抢修呢。要走只能坐火车。”拉长途车的司机劝冯佳期道,“你去那边问问还有票没?”
没有了,因为客车停止运行,乘客们只能选择火车。今晚的票早就售罄,最早一班动车也只能是明天七点了。
“我求求你了师傅,不走国道走小路也成,哪怕多花点时间啊!
我多给你钱——”
“姑娘,走小路要凌晨才能到,夜里又不安全。你多加的这笔钱,还不够我修车保养的呢。你还是找别人问问吧。”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冯佳期一咬牙:“你的车多少钱,卖我!”
冯佳期没有那么多现金,于是她摘下了自己的项链和耳环还有一块万把块的时装表。
“这些就当是定金了,你送我过去,到地方以后,我把你这车买了!”
司机想想,看她也是横了一条心了,于是勉强答应了。
上车后,冯佳期又打了宋辞云好几个电话——
跟之前一样,都是响一声后忙音。
冯佳期难受得恨不能大哭一场。回忆起那天在公园里生的事,再听小涛刚才交代的事。除了想给自己一耳光外,冯佳期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方式来消化这份懊恼。
他伤得是不是很重?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他不再接自己的电话,究竟是因为——
“师傅,你能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么!”
司机见她这么火烧火燎,一点小忙也不可能不帮。
“姑娘,你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莫急莫急,忙中出乱啊。”
冯佳期没有心情多解释,道了句谢谢后,直接用这个手机拨了宋辞云的电话。
这次真的通了!
可是几秒种后,接电话的竟然是个女人!!!
冯佳期一下子就懵了——
“你是…….宋辞云呢?!”
对方只是喂了一声,立刻就把电话挂了。所以冯佳期根本听不出来那到底是谁。
但是女人都有一种本能的第六感,那种感觉,让她很是不舒服。
一分钟后,一条短信传进了冯佳期的手机。是宋辞云的号码过来的。
【冯佳期,你还有什么资格来找他?他为了你,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而你就只会想着自己的前男友,一次次把他往绝境上逼。
在你的世界里,他从来就没重要过。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的爱。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不要再来打扰他。】
除了这条文字编辑之外,短信里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宋辞云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吓人。紧闭的双目,跳跃不出一点生命的痕迹。
一只涂着淡红色指甲的手紧紧扣在他的掌心里。
冯佳期记得,周丽娜好像是涂这个颜色的指甲。
泪水无声无息地掉在屏幕上,冯佳期缩成一个失去洋娃娃般的少女模样。嘤嘤的哭声,弄得司机都紧张了。
“姑娘,你没事吧?”
“我……”冯佳期摸摸泪水,摇摇头,“师傅,先不去了。钱你拿着,把我放下来吧。”
***
傅婷月松开宋辞云的手,慢慢起身来到洗手间,一下一下洗掉了自己指甲上的颜色。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一直相信,这世上没有靠努力而得不来的爱情。那些愚蠢的女人们,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好。最后有资格留在宋辞云身边的,就只有她而已。
如果她们真的那么坚定,那么执着,又怎么会被自己一次次的小动作不停得逞呢?
床上微有动作,宋辞云出一声轻吟。
傅婷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宋大哥,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