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笑了笑,拉过旁边用干草编成的矮凳坐下,利落得吃了起来。
面包很硬,由于刚刚烘烤过的,散发出一股大麦特有的香气。
汤的味道很淡,除了盐,没有更多的调料。几片颜色嫩绿的菜叶漂浮在温热的汤面上,旁边还浮泛着几滴微小的油珠。
“是紫花菜。这个季节在城外还能挖到一些。它的辐射量很小,我们都吃这个。”妇人搓着粗糙的手解释道。
干硬的面包嚼在嘴里,发出“吱吱”的磨擦声,喝了一口略带微涩的汤,罗兰抬起头:“你们呢?坐下来一起吃吧”
“我们已经吃过了。”妇人把男孩紧紧搂在怀里,目光尽量回避着桌上的食物。使劲儿咽了咽喉咙。
心子紧抿着嘴唇,昂首挺胸装出一副成人的模样,眼睛却不时瞄向盘子里所剩不多的面包,喉骨也在不停地上下滑动着。
罗兰放下举到嘴边的汤碗,拉过旁边的背包,取出两块玉米饼和巨鼠肉干,递到眼里放光的母子俩面前:“帮我热一热,一起吃吧”
“不这”妇人连忙推辞,脸上的神情表明她的内心正在陷于难以抗拒的挣扎。
“放心吧这不会算在房钱之内。”罗兰撕下一块面包,不由分塞进男孩的手里。
争论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担心人生气,也许是出于关心孩子的身体,又或者是玉米饼和肉干刺激着空瘪的肠胃,颇有些尴尬的妇人只得拿着食物走进屋后的厨房。很快,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非常特殊的食物香气。
一个身材干瘦,裹着半块破烂被单,脚上伋拉着拖鞋的男人从敞开的房门前走过。探进半边身子看见坐在桶桌前的罗兰,半眯的眼睛突然像打了激素一样圆睁开来。他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快步冲进厨房。顿时,从没有任何隔音效果的木板缝隙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撕打声。
口里正嚼着面包的男孩忽然面色大变。来不及多什么,飞快跑进屋后。不明就里的罗兰也尾随着跟了进去。
精瘦的中年男人左手揪紧妇人的头发。右手挥舞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朝对方柔弱的身上乱打。口中恼怒地咆哮道:“臭婊子,居然瞒着我藏下这么多的吃的。我看你简直就是在找死”
着,他高高轮起棍棒。带着残忍无比的神情,狠狠砸向妇人的面颊。惨叫声中,溅起的鲜血落到男子脸上,越发激起想要发泄的狂暴。他把棍子举过头顶。用削尖的端口对准奄奄一息的妇人便要猛刺。
“啊”
未等棍子落下,从身后传来的剧痛,让男子惨叫着松开手,转而捂紧疼痛的来源。
满面恨怒的男孩站在他的身后,颤抖的双手,紧紧捏着一把不算太锋利,却足够捅进身体的钝头尖刀。布满黑锈的刀口上,正往下滴淌着鲜红的液体。
这一刀,在男子屁股上开出一个可怕的槽形伤口。
“小杂种,你竟敢对老子下手?”疼痛难忍的男子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指着男孩又惊又怒地吼骂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卖到肉铺去做成罐头?”
“够了”
罗兰阴沉着脸走上前来,抱住正欲扑上前去的男孩,指着敞开的房门。对正在惨嚎的男子厉声喝道:“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给我滚”
“你他妈的是谁啊?”男子瞪圆眼睛,用围在腰上的脏布塞紧伤口,用痛得有些变调的声音扯着嗓子尖叫:“我是她的男人,应该滚出去的是你”
罗兰一怔。旋即转向旁边的男孩:“他是你父亲?”
“父亲?哈哈哈哈”
也许是被痛觉神经刺激产生了额外的亢奋,瘦男人发出一阵音量和他体形毫不相称的狂笑:“和这个婊子睡过觉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真要追究这个小咋种的爹是谁,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只要有力气,有钱,有食物,她就会脱光衣服随便你怎么摆弄。如果要我是这个小咋种的爹,那么这座城市里所有男人都是他的亲爹。哈哈哈哈”
“我要你的命”
男孩稚嫩的面孔因为愤怒扭曲得完全变形。他抓紧手里的刀,像一头刚刚尝到鲜血滋味儿的幼狮,咆哮着冲向狂笑的男人,用冷硬的刀口狠狠捅进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