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基本可以认定塔木陀代表的是玉衡之位,因为天心昆仑山居主位是说得过去的,要是换了其他几处地方的话,恐怕牵制不住其余各处。
说起玉衡,它是斗柄的第一颗星,也是最亮的一颗星,又称廉贞星。它和贪狼是主桃花的两颗星…咳,扯远了。
廉贞,古书称之为“杀星”与“囚星”,但其实并没有字面意义那么吓人。此星入命者,个性冲动,行事常带邪气,此处的“邪”,是指“不信邪”,说的就是当年我那种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宁可继续闯得头破血流的行为。
记得当时看到这番话以后,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扼住了一样。一瞬间,我明白了爷爷为我起这个名字的真正意图。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从今以后不必再有人执着于此。
又仔细审视了一遍核定后的任务清单,我将它对折压放在了有防水夹层的旅行包的内兜里。
走着神刷完牙后,我冲了把脸,刮了刮几天没理会过的胡子。没心思出门买早餐,就随便塞了几块饼干,又去清点了下昨晚就已打点好的远足所需的装备物资,把它们全部塞进了那只旅行背包里。然后我泡上“例茶”,从桌上拈起一本黑眼镜带来的古籍,边看边等王盟的电话。
翻了几页,才看到周纪,电话铃就响了。我跟王盟“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就清理了书桌,挎上包出了门。
出了巷子,我才留意到已是秋高气爽。我负好行囊,仰头去看明朗的天光。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行为。不必遮遮掩掩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得不承认,我有点迫不及待了。这些天闷在屋子里确实有些乏了,此行与其说是考察出行,不如说是一场短暂的逃离。希望回来时能够以更好的状态面对这一切,我站在车站门前对自己道。
路上行车的过程没什么特别的。中巴车,车上人不多,我占了俩座位,和我的背包兄弟一人一个。
我先是倚着向后倾斜的靠背,捧着一本儿童绘图版的《山海经》开始研究,觉得眼睛有些累了后,就盯了会儿车窗外的绿树白墙,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些年走的地方多了,再美的景致也很难吸引我的注意了。
再睁眼时车就已经到地方了,我一边微讶于自己居然一气睡了这么久,一边匆匆收好书,跟着其他到站的乘客一起下了车。
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南方的阳光还是不弱,我找了块阴凉地,摸出电话联系农家乐的老板。一般像这种旅舍,许多事情都是客人自己跟主人沟通的,没有十分统一的规则。
电话接通后,我通过对话发现前来接客的老板就在不远处候着,于是告诉他我就在这并冲他摆了摆手。
老板面上晒得黝黑,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块头很足,看得出曾经干过很多粗活,见我已经到了就赶忙迎了过来。
中巴是过路车,停靠的地点相对比较偏,但下车点离这家农家乐不算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所以平时客人们来去老板也都不用开车接送。老板人很热情,一路上几次表示要替我拎行李,但都被我婉拒了。
归置好行李后,我准备步行出门觅食顺便去古城里转转。不过听老板介绍,从这儿到古城还有些路程。
我当时是嘱咐了王盟让他给我订个略偏一些的位置,以求安静。没想到他竟然能从铺天盖地的农家乐广告堆里给我挖掘出这家离了中心区好几里路的农家乐,真是“贴心”。不过看在足够僻静的份上,回去就不扣他工资了。
好一阵脚程过后,我踏上了古韵盎然的街市,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再没了吐槽王盟的心情。望着似是如故的古城,那种关于时光的难以言说的情绪又浮上了心头。
宏伟肃穆的古城,小巧精致的文物,无一不是人们对于时间的执迷。没有那样的感情寄托,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旧物而已。
对时光的敬畏和渴望造就了中国的长生文化。就连样式百出的墓葬制度,往往也都寓示着一份所谓的延续。
如果你是权倾天下的帝王,而你唯一不能跨越的界限就是死亡,那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惯了的你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突破这一大限。
其实莫说帝王将相了,就连我这种小兵小卒现在也不得不开始感慨时光的作用了。这几年总感觉年纪大了,下地都喘,骂娘都不如以前有劲头了。果然只有闷油瓶和黑眼镜才能老当益壮。
不过老了以后慈眉善目的也挺好,让我像那些傻逼那样去搞那些有的没的,我是不会干的。有那工夫,还不如想想在哪养老好。
正好走到了路口,我依着心情挑了条小路,继续信步。
看着满目的黑白色调的徽式建筑和街口的一家包子铺,我不禁联想起张家古楼的外缘部分的徽式塔楼,当然,同样想起的还有牌匾上的那句“樊天子包”。
当时我以为这句话的断句方式应该是“樊天子/包”,但现在看起来有可能是“樊/天子包”或者相近的。
离开巴乃以后,我就去查过一些樊国的资料,虽然其中一种说法也与姬姓有关,但并没有称谓与“包”相关的国君。不过由于存世资料太少,不知道后世的人有没有做过手脚,因此这点得等我搞完《竹书纪年》再来琢磨。
老实说,其实整部中华文明史上基本都没见过什么名带“包”字,又称得上天子的人。总感觉堂堂天子,名号里带个“包”字,不太严肃。
但刚这么想完,我就想起来自己这话不对。他娘的,明明伏羲就又称“包羲”。
我之前跟胖子死命啃那些古书时,在《易经-系辞传》里看到过:“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因为伏羲作八卦的故事太著名,我想不知道都难。因此当我终于在天书一样的文字间看到个能看懂的玩意儿,简直感动得都要和胖子抱着痛哭流涕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可我那时还是没完全想通为什么这四个字会作为牌匾会出现在那里。如果真是指与伏羲有关的事物,那么只取一个“包”字,于理似乎也不太合。而这“樊”字究竟要怎么解释,是喻示着要困住什么吗。
“樊天子包”,听起来真是别扭。歙县周边的三天子都我倒是知道,伏羲的道场就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总是这样握着一大把的线索,模模糊糊有那么点感觉,但始终难以确定到底要怎么解才能合上真正完备的意思。
我仔细琢磨着,不知不觉间晃悠出去了老远,路过一处饭馆时被食物的味道吸引才停住了脚步。
坐了半天的车,这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胃大概早就开始抗议了,只是之前太专注没留意到。我抬头看了眼招牌就迈了进去。亏着鼻子好用,否则还得多饿半天。
进门坐下后拿了菜单,我专门点了个带豆腐的菜,打算好好尝尝安徽的豆腐。安徽的豆腐还是颇有名气的,种类多,烧菜时的花样也多。这大概多多少少也因了朱元璋当年吃的“酿豆腐”的缘故吧。
酒足饭饱以后,我看着饭铺门外已经开始往西走的太阳,打算在附近随意转转,忙里偷个闲。虽然天色不晚,但是毕竟车到地就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一般的旅客没有直接去爬山的,我不想搞得太突兀。
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也好。捋捋心绪,稍微舒缓下。
调整一下总比直接累病好,一旦生病脑子好几天都转不快,那才得不偿失。我喝着杯中的例茶,默默给自己寻着偷懒的理由。
离家在外,我连想要稍事放松都必须谨小慎微。而今踏上这并不轻松的旅程也只能一人独行。其实说到底,我不过也只是一个为生活所迫的人罢了。
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长舒一口气,道一句,终于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