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步一步试探着脚下的稳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承载我的体重的时候奇怪的声音传进耳膜,并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将左手腕缠紧一条根须,腾出右手把手电从嘴里拿出并赶紧关上。接着让身子继续往下矮了矮,尽量隐藏在几根须子之后。声音已经回响到了耳边,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向那根部的通道。
隐约……是一双脚的轮廓。
嗯,还是一双穿着熟悉鞋子的脚。
“停!别再往下了!”一片黑暗中,我估摸在他踩到我的手前忍不住开口,那个人立刻登住树壁,惊讶道:“潘子,你居然又没死啊。”
毫无悬念,我鄙夷骂开:“五头儿你丫的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能够听到五头儿的声音,看来他们应该是在我后面一个一个下来了。我稍微宽心,便将灯口冲下,再次打开了手电。虽说孤独感消失了,但是方才萦绕在耳边的一堆堆声音让我必须问清楚他们的情况,“刚刚是谁开枪了?”
借着微光,五头儿的腿部轻轻抽动了一下:“潘子,北老受伤了。”
就这一句我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却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听到小先生那么撕心裂肺的吼声了。北老是小先生极为重要的亲人,本来就不该让老人参与战火的愧疚,加上北老的受伤……而且北老是唯一熟知这里的一切的人,小先生也是唯一能给我们翻译的人,我们还答应要保护好北老……那么……“怎么样?!重吗?”
“子弹打到大腿上……说不上是乐观。”
“那……”我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历时到现在,连北老都受了伤,我们这群信誓旦旦的人还能算上个什么?
“潘子,”五头儿唤了我一声,带着叹息,“我们进古柏的过程……被发现了。”
“果然吗……”我已经明了,终究是躲不过他们的速度,既然我们能下到这里,相对的,那些人如果有心必然也会追下来。几乎不能有半分松懈,我又问五头儿:“那他们都下来了吗?北老和小先生他们……”
“我不确定,你刚进缝里我就被第二个丢下来了,他们应该跟在后面。”
话说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倒是五头儿趁此关心了一下下面的情况:“你怎么不下去啊?水特深?”
“不知道,估计浅不了。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那种黑鱼?”
“哎呦,这可说不定,得了得了,咱俩还是先撑着吧。”
五头儿的话,回音未落,我们又听到了有什么下滑的声音,这次我比较镇静,前一句提醒道:
“别下了别下了,撑住停下吧。”
“谁?”我和五头儿竟异口同声。上面的人传来声音,是小先生的:
“潘同志,为什么停在这里?遇到什么了吗?”小先生平伏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焦急,我如实告诉他已经到了底下河床的正上方,他犹豫了片刻,同样拿不定主意。
没过多一会儿,人下滑摩擦树壁的声音接连出现,在越来越小的地方停止了。
我一个一个传话之后,知道跟在小先生后面的就是北老,然后是大贵,钱九垫底。
听着声音,等着人齐了,他们又催回我下去地下河的事上。
我把担心犹豫的情况传到北老那里,他的呼吸急促,声音弱了很多,让小先生翻译给我:“潘同志,你放心的下去吧,老爷子说现在还没有危险,等一会可就说不定了。”
“确定没有那种鱼吗?”
“你多虑了,蠃鱼难能一见,怎么会让你们都赶上了?潘同志,真的没事。”
钱九的催促也接连传来,我低头瞅了瞅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幽深的水面,心一横,提醒他们好好用上防水布,就别扭调了调身子的方向,抬高胳膊不让手电沾到水里,撑住根须,一下把身子顺了下去。
水,意料之内的刺骨冰凉,我浑身都有几秒钟的完全当机。好像只要脚模模糊糊应该踩到了河底,水面正好齐着下巴。除了我的手臂抬得高握着泥土根须,就剩下脑袋露在水面上。稍微晃一晃水就可以窜进口鼻里。
兴许是听到了我下水的水花声,借着手电光,我看见五头儿他们也一个一个从空洞的树根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