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梁王篡位后没有定都洛阳,而是选择了汴州(开封),李诚中就不得而知了,但其中缘由不难推测,洛阳离河东、关内、西川都太近,梁王篡位太急,在没有彻底威服天下之际便登宝建极,响应和臣服者不会太多,估计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所以才最终选择了定都汴州。
李诚中知道在原有的时空里,梁王建立大梁后,这一时代被史学界断代为五代十国,既然是五代十国,就说明朱全忠所建的大梁并不是天下公认的正朔。事实与李诚中的推测大致相仿,大梁建立以后,朱全忠传檄天下企图底定神州的梦想破灭,他的檄文被许多诸侯无情的践踏于脚下,天下间仍然有很多藩镇沿袭大唐的年号。
尤其是河东的李克用,仍旧高举大唐旌旗,以大唐的名义继续战斗。朱梁政权最终也正是亡在了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手上,李存勖登上帝位之后,沿用的名义仍然是恢复大唐。
总之,无论将来如何,梁王迁都洛阳的举措正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一旦竖起太子这个旗号,梁王对今上会怎么处理呢?很明显,梁王篡位的心思肯定会被泼灭,天子的性命必然会得以保障——除非梁王看不到其中的忧患而一意孤行。梁王要是真个弑君篡位,李诚中肯定会笑得睡不着觉,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
那么问题出现了,梁王非但不会弑君,反而要想法子保住天子的性命,以示正朔在手。而一旦天子好好的活着,那么幽州的太子就会很尴尬。当然,这个问题还不算大,有军队在手,这些形而上的东西都可以最后再考虑。
关键的问题是,李诚中有一点小野心,野心之火现在越烧越旺,让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情激荡。对于部下文武们的一些小动作,李诚中通过调查统计局高明博的口中是相当清楚的,这里面姜苗、韩延徽等武将系的动作很大,冯道等文官系的动作要暧昧一些。
李唐皇室、建贞后人?这个概念的炒作,李诚中一开始觉得是个玩笑,可有可无,便也没有去操心。但是没想到事情弄大了,似乎这个身份已经得到天子的认可,并且正式计入了皇室玉牒,立入宗正寺名册。
好吧,就算如今的李唐皇室对成员的管理有些混乱,这些年进进出出玉牒名册上的人有很多,比如李茂贞、李克用等等,还有一些进了又出的,比如李继晖,更有一些压根儿懒得进去的,比如朱全忠......可自己一个穿越人士忽然间成了重要皇室成员,听上去仍旧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从幽州传回来的报告显示,端王李祯准备称呼自己“皇叔祖”!这个消息让李诚中哑然失笑,自己有那么老么?
但是,李诚中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自己把太子抵达幽州的消息遮掩个一年半载,等到朱全忠忍不住弑君之后再让太子出现,以自己“皇叔祖”的身份,未来......会不会大有可能呢?
一想到这里,李诚中就忍不住小心肝扑扑乱跳,乱跳了一整夜之后,李诚中望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忽然鄙夷起铜镜中的那个家伙起来——想这些有啥用?关键还是实力,没有那份实力,神马都是浮云!
李诚中用几天的时间来认真思考和评估自家的实力,思考和评估后的结果让他感到有些遗憾。至少两年内,卢龙是无力单独去扛这面大旗的,更不要去想那些“更进一步”的可能,如果真的去做那些超过实力的事情,无异于将整个河北陷入火坑之中。
换句话说,如果操作得好的话,可以用太子的名义来凝聚天下忠唐势力——至少表面上忠唐的那些藩镇的力量,共同对抗占据中原富庶之地的宣武,顶多也就是如此了,能不能实现这一目标,还有很多事情要筹备。如果再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梁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何尝不是卢龙竖太子之旗的最好借力呢?
相通了之后的李诚中马不停蹄,密会张濬、巡查各军、约谈重臣,除了稳固权位之外,也有体察下意的想法。整个七月到八月,李诚中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同时也在着手为多种方案进行多方准备,他还没有做出决策,还在继续观望。
各方军将无疑是站在坚定支持他的立场之上的,中高级军官们都表示,无论李诚中作何选择,都会竭力拥戴。这种表态几乎已经是李诚中所能获取的最佳成果了,人心是最难掌握的,究竟如何,还要看行动,至少目前令李诚中满意。
文官系统的支持是有限度的,当然也没有拒绝。李诚中反复回味这些文官的答复,能够知道的是,在他“本分”之内的决策,文官们会继续站在他这边,超越“本分”之外嘛,态度很是模凌两可。
幽州豪门的态度比较现实,他们只关心利益,这反而让李诚中很宽心。
至于外镇,平卢方面还在沟通,对平卢军影响力比较大的前宰相张濬本人是个大唐死忠,只要能够延续李唐皇室、确保大唐天下不变色的所有政策他都坚决支持,反之,则会扑到你身上来死磕。
淄青战场上的事情李诚中并不担忧,淄青兵虽然供养不足,但胜在敢打,有钟韶率领沧州军、魏州军和怀约联军步厢坐镇博昌,攻略不足但守土应该没什么问题。李诚中要的也不多,军事参谋总数的方略是将淄青这片战场坚持下去,除了吸引宣武注意力外,还可以起到练兵的功效。
现在等待的就是西边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