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在整个商谈的过程中以地主的名义一直在座,但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包括皇甫俊,事实上一百多年来历任的魏博节度使都是个杯具,不单单是罗绍威一个人,在强势的魏博牙兵面前,他们连放个屁都要事先打报告。
宣武方面来的两位使者是这次多方会谈最重要的决策者,以袁象先为首,杨师厚为辅。但事实上袁象先更像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总是笑容满面,对所有人的提议都说“也无不可”,“也无不可”和“也可”看上去意思相近,其实有根本区别,总之就是“可以考虑”的另外一种说法,说了等于没说。
费尽心机的刘知温辗转腾挪,终于打听到这位宣武军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袁象先的来历,原来此人竟是东平王的外甥。这位袁指挥使官职虽然骇人,可似乎并不曾真的领兵打过什么仗。刘知温试探着向袁指挥使做了“敬献”,结果没想到居然大获成功,袁指挥使在巨额“敬献”下压着魏博、义武和成德退还了卢龙军被占的三州之地。
可接下来刘知温却在武事一项上更有发言权的杨师厚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杨师厚死咬着“一万军士”的名额就是不松口,油盐不进,令刘知温万分无奈。后来袁象先向他透了点杨师厚的底子,刘知温才恍然大悟。
杨师厚原来是晚唐大食人魔、河阳节度使李罕之的部下,对这个喜吃活人的主帅很是不满,因此一直不得重用,后来干脆被李罕之作为礼物送给李克用。他在河东呆了没多久,就寻了个机会逃往汴州,投了宣武军,因勇猛善骑射而点为牙将,也就是在朱全忠帐前听用,但却没有领兵的机会,地位比之当年韩信在项羽军中稍强一些,也强不到哪里去。
经过几年的观察,朱全忠确信了杨师厚对自己的忠诚,这次便借这个机会将他放了出来,作为副使,到魏州组建一支军队,准备随大军西征长安。杨师厚到河北的任务就是要兵的,除了向皇甫俊索要了千余名魏博牙兵外,还向义武、成德要了几千河北敢战士。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垂涎卢龙健锐,因此大口一开就是一万人,无论怎么说都不动摇。
刘知温软磨硬泡都不行,送了厚礼也不收,相当无奈。还好吃饱了的袁象先发话,杨师厚才勉强同意将点募卢龙健锐的日期压到一个多月以后。
这就是刘知温此行魏州的一切经过。
一听说手下军士要被宣武调去西征,刘守光就哑了火了,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抗命吧,他是不敢的,连续多年的争战,他已经被宣武军打怕了;顺从吧,如今卢龙不太平,还需要军队稳定形势呢,派出一万人去长安,没有个一年半载回不来,这段时间正是营州即将“归服”的紧要关头,自己还得依仗大军向营州展现肌肉,继续施压呢。
刘知温很清楚刘守光的窘状,因此听了刘守光自我安慰的言语,说什么希望很大,能够稳住营州,刚刚强压着的怒火再次窜了上来:“大帅,某不知大帅何意,如今幽州危如累卵,大帅为何反觉形势不错?某本来还争取了一个多月可为缓冲,如今看来,恐怕营州将反了!”
刘守光一愣:“侍中为何这么说?”
刘知温顿足急道:“王爷如何薨去的?某就不多追究其中之过了,但现在兵戈将起,大帅犹不自知,怎不令人着急!”
刘守光笑道:“侍中多虑了。老王爷去世,幽州便只某一个留后,营州不日便将俯首帖耳矣!”
刘知温怒道:“此论出自何人?大帅竟然轻信?大帅身边有小人,大帅必得明察,否则遗患无穷!”
刘守光解释道:“咱们不是遣了刘山喜去平州么?他已与营州谈过,营州大将韩延徽不意间曾说及此事,老王爷于营州都督有恩,若是老王爷仍在,营州都督是不便顺服于某的,故此......”
刘知温听得目瞪口呆,待刘守光略显得意的说完,不禁哀叹:“刘山喜,竖子,误了大事!韩延徽,奸贼也,用心何其险恶!大帅竟中此反间之计,大帅失义,从此幽州失一屏障啊!”
刘守光摸了摸后脑勺,诧异道:“何至于此?”
刘知温怒其不争,懒得再说,就此拂袖而去。
刘守光莫名其妙,望着怒冲冲离去的刘知温,心头也恼了,重重哼了一声“无礼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