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谷,有着不同于往日的寂静。仿佛一切生机都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死去。而漆黑的山洞里,狗娃急促的心跳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动静。
这山洞,怎么走也走不进去,却也走不出去。不论怎么走,都是一片漆黑,不论怎么走,都是如此安静。
被雨水冲洗过的脸上,略显黝黑的皮肤上,逐渐弥漫出大片淡淡的黑气。
迷路了么。这个山洞往日里来回那么多次,居然也会迷路。还真是命中该死啊。
死是什么样的感受?村中的老人们常说,人死后,就会进入轮回,脱离生时的桎梏与羁绊,脱离生时的痛苦与煎熬。抛弃已经伤痕累累的肉体。在无边的快乐中,重新转世。或化为风,或化为雨,或化为野花,或化为乔木,在数次轮回之后,重新化为人类。
这短短的七八年的生命,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幸。体会了太多太多的苦难,见证了太多太多的悲惨。所以他不怕死亡,从不会畏惧死亡这件事情。或许死,对于他这小小的生命,更类似于一种解脱,一种幸运。毕竟,他对这个世界,早已经厌倦和绝望。前世活的那么累,这一世却比前世更累。只是还没有见识到这一世种种神奇之处,真是不甘心去死啊。
放弃吧,太累啦。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趴到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静静的等待死亡。呵,还没有戳穿老头子的谎就要死了,老头子,你还真对不起我。手中的青铜剑,也如弃敝履般跌落在身旁。幼小的掌心中,是一片浓郁的黑气。在他的肚皮上,一个湦字逐渐变得清晰。
过了许久许久,耳边逐渐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以及水滴滴落地面的声响。更有了一丝丝嘈杂的人声。他努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眨了眨眼睛。将模糊的视线,找出一个焦点。
人,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披甲戴盔的人,到处都是秦军。
这个往日有些寂寥的山洞,如今已经几乎被各式装扮的秦军给塞满。他们拥簇着几个黑袍人,围着那架不算很大的木鸟指指点点。那些背对着他的黑袍人,似乎格外的兴奋,不时的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唉,该死的秦军,还是找到了这里。他想要伸手去抓紧丢下的铜剑,却发现整个右手完全没有了感觉。
全身异常的沉重,犹如万吨巨石压迫着窒息着。浑身火烧一般的疼,就犹如被野狗撕裂了全身。
就在他努力挣扎的时候,忽然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身影----李寡妇
二十来岁的李寡妇,挽着发髻,一身白色的衣裙,虽然略显粗糙,但是依然抵挡不住她满身的诱惑和眼角的春情。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换下了平时粗布衣衫的李寡妇,显得格外的明艳动人。特别是脸上的带着明显讨好之色的笑意,更显得人比花娇。
“大人,这就是民女说的木鸟,你看还合意么?”话语中的甜意仿佛是把人的天灵盖掀开,又往里面灌了满满的野蜂蜜。
为首的黑衣人偏头看了她一眼,赏赐般的流露出一丝丝的笑容。剑眉星目,双唇红艳的犹如刚吸满了血水,略显细长的脸衬在一头乌黑的长发中,更显得苍白的吓人。明明是男子,却又比女子更显得妩媚。
“那大人,您看、、、”李寡妇略显痴情的望着黑衣人,半露酥胸想要更显出自己与哪些青涩少女不一般的风情。
“赏”黑衣人轻弹一下腰间玉佩,周围便有几名黑甲军士向李寡妇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傲然看着美艳的李寡妇,种种诱人的姿态在这两三名甲士看来不过是看向一堆红粉骷髅:“跟我来”
“哎呦,谢大人赏,谢大人赏”李寡妇媚眼如丝的扫视了一圈,忽的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狗娃,顿时收敛了笑容,露出一丝厌恶。轻哼一声,转身跟几名军士往山洞更深处领赏去了。
待得李寡妇走后,黑衣人回过头盯着已经醒来的狗娃。双眼似乎有着勾魂夺魄的力量,狗娃在他的双眼里逐渐迷失,渐渐的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梦中,他梦到了李寡妇,七窍流血,衣衫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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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冷的雨雾被风吹着,就这么灌进了单薄的衣服。狗娃坐在马车的御座上,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前方。
两旁的植物,从乔木到灌木再到乔木,已经逐渐的远离了小村的方向。前方的路又细又长,不知道通向何方,不知道前进的方向。
就如狗娃的内心,除了迷茫,还是迷茫。这一世唯一的亲人,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