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夕阳西下,一缕缕浅薄的晚霞将半边天际染得深深浅浅。原本晶莹雪白的水晶殿宇被最后一抹金色阳光绘上了迷蒙的色彩。
花怜月伸出手掌,可以感觉到穿过树梢的金色夕阳在她手心跳跃。纵然没有温度,却奇异的让她感觉温暖了不少。
潇潇搓着冰冷的手指,问道:“夫人,咱们现在去哪?”
花怜月叹了口气,还能去哪?眼见着就要开席了,自然是去赴宴了。况且耽误了这么久,刘晖大概也在四处找她们了。
回头瞧了一眼,刘期牵着那女子蹦蹦跳跳着,已经往另一条小径走去。潇潇寻着她的眸光看过去,也瞧见了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于是皱皱眉,疑惑的道:“他们不用去赴宴吗?”
清影笑道:“九皇子方才玩得太疯,现下一张小脸就跟花猫似得,想必那宫人是带他去洗漱了。只是不知道珍昭仪若是瞧见他这模样,会不会怪咱们多事!”
“他有宫人伺候着,用不着担心,你们还是想着先找些热水,将自己洗漱干净吧!”花怜月大笑着打趣道,步摇上垂下的明珠流苏轻轻摇晃,缀着的红宝石坠子,在夕阳下折射出血般妖异的光泽。
潇潇与清影都不是娇弱的,随手抓了地上洁白无垢的白雪,将手上喂鹿时沾染的草汁泥污擦干净了,三人才说说笑笑着往摆宴的殿宇走去。
半路上果真遇见了寻她们的刘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折回福熙阁,花怜月却知道,想要让淑妃彻底打消心中存着的那些小心思,还得刘晖出马单独与她细说。
如今见着刘晖虽然面色依旧凝重,眉头却放松了不少,就知道淑妃那边的事,必然不用她再担心了。
含笑挽着他的臂弯,俩人相视一笑,伴着即将消失的最后一抹残阳,携手往烛火通明笑语盈盈的大殿走去。
喧嚣的大殿中立着无数特制的黄铜独脚青鸾伴祥云油灯,巨大的灯芯吸满了灯油燃烧出艳丽的橘色火焰,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厚重的明黄色织锦帐蔓,影影绰绰的挡住了宫嫔们与勋贵之间的视线。
只有皇上居中高坐着,俯视而下的眸光,将他的女人与臣子皆收入眼中。左侧的尊位自然属于端庄高贵的谢皇后,右侧则是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
皇后身后坐着的是各宫嫔妃们,而太后身后则是各位皇子及各府勋贵,而那些嫔妃们的家眷,坐席的位置则只能远远靠后。尽管她们坐在连皇上面目都看不清的阴暗角落中,却也是代表了她们背后家族的无上荣耀。
刘晖带着花怜月踏入大殿时,原本喧哗之声微微一弱,那些或好奇,或淡漠,或敌意,或意味深长的眸光,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
俩人早就在千军万马中练就了不动如山的本事,这些视线对他们来说自然也难以造成困扰。于是含着得体的微笑,他们在太子妃身后落了坐。
宴席并未正式开始,桌上供着的只有一些糕点,水果以及热茶。见他们坐下后,嫔妃们软言细语的说话声再度响起。
谢皇后扫了一眼太子妃的方向,却见太子妃拧着秀眉,嘟着红唇显然在生闷气。而她身边却是空空的,本该早就坐在那里帮着待客的太子刘异,直到此刻还不见踪影,谢皇后的眉尖不由微微蹙起。
她微微后倾着身子,对站在旁边的贴身宫女耳语了几句。宫女忙屈膝福了福,随即悄悄退了出去。
皇上没有看见这一幕,他正与太后闲谈着。抬眼见李总管悄悄来到身边,低声道:“皇上,福熙殿那边来人,说是淑妃娘娘身上不适,不能来参加家宴。”
皇上愣了愣,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才点头淡然道:“知道了!”
太后也听见了李总管的话,于是冷声道:“不来也好,省得她坐在这里不自在,咱们看见她也觉得晦气。”
皇上默然,似乎赞同太后的话。眸光却不自觉的穿过人群,落在正半垂着眸子,含笑在花怜月耳边低语的刘晖身上。看见刘晖唇边幸福的浅笑,皇上也忍不住会心的勾起了唇角。
当年淑妃出手暗害了莫贵人的孩子就是太后察觉,并告到皇上面前。太后本就不喜欢这个出生低贱的江湖女子,还曾经害得她与皇上离心离德了好些年。
偏偏这个歹毒的女子独占了皇上这么多年不算,居然还敢出手谋害皇上的龙种,这是太后最终都不肯原谅她的症结所在。
当年皇上与淑妃恩爱缠绵,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甚至还怀疑是皇后或者太后看不惯她得宠而试图嫁祸。
当太后将一件件证据摆在他眼前时,他依旧是不信的。直到他暗中派人将那位已经远离京城的太医带到面前,将整件事和盘托出时,才不由得他不信。
曾经他迷恋的那个爽朗女子,曾经他捧在手心中宠着的单纯女子,终究是变了,变得与后-宫中其余各怀目的的妃嫔们一样面目可憎。
太后心疼还未出世就没了的孙子,异常震怒,于是坚持要将淑妃打入冷宫。皇上虽然差点被强烈的失望击溃,却还是求着太后看在淑妃已经身怀有孕的份上从轻发落,并答应只等孩子平安出生就将她打入冷宫。
太后受不了一国之君的哀求,于是妥协了。可她心中对淑妃的痛恨却也刻骨铭心,难以泯灭。
皇上每日如常的陪伴着一无所觉的淑妃,甚至暗中毁灭一切证据,甚至迁怒已经痛失了孩子的莫贵人,残忍得让她郁郁而终。
因为他懦弱的想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依旧是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她,而他依然是那个只会宠着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