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天空阴涩晦暗,乌鸦鸦的云低低的压在半空中,仿佛触手可及。河面刮起北风,一声紧过一声。那寒意仿佛能穿透身上所有衣物,直直的刺进骨髓。
花怜月虽然披着厚实的貂毛大氅,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将领口越发裹紧了些,疾步从走廊上穿过。
很快,她来到一间舱房前。门虚掩着,只需轻轻一推就开了。犹豫片刻,她还是踏步走了进去。
这间舱房的结构也是一进一出,中间用厚厚的棉门帘隔着,看不见里间的情形。
整间舱房都是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走动或者说话。花怜月迟疑片刻,出声唤道:“香姨娘,香姨娘......”
依然没有人回应,花怜月心头突得一跳,感觉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果断的转身想要离开。忽然里间传来一声脆响,似是什么器皿被砸碎了,紧接着传来女子模糊却痛楚的呻吟。
花怜月听见动静,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匆匆的往里间走去。
随手挑开门帘,她看见对面被垂下的厚重纱幔遮住大半的床榻上,隐隐躺着个人影。可惜那人身上的被褥盖得十分严实,从头到脚几乎都遮住了,只露出一把乌央央的长发,披散在大红的缎面软枕上。
花怜月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唤道:“香姨娘,你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她惊觉身后似乎有异动,急急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侧边砸来一个硬物。“砰”的一声闷响,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感觉似乎过了很久,花怜月终于幽幽醒转。她只觉得头疼欲裂,于是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居然被人给绑住了。
她大吃一惊,忙用力挣扎。结果发现绑住她的只是一根软软的嫩黄色腰带,稍一用力,就挣脱开了。
花怜月手忙脚乱的将缠在身上的腰带解开,然后扶着墙壁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她很快发现自己是在一处狭窄的净房中。
高高的圆形窗户,被固定在壁上的洗脸架子,还有同样被固定在壁上的马桶。四周是朱漆木板严严实实的隔开。
花怜月觉得很熟悉,因为货船二楼每一间舱房里,都配了同样的净房。
难道自己还是在李如香的舱房里?花怜月心中又气又急。本来她会匆忙赶过来,是得了船上一个伙计传话,说是李如香不甚滑到,有小产的迹象。身边又只有一个春儿忙不过来,所以求她过来帮把手。
刘晖本不想她插手此事,不过花怜月念着昔日与李若兰那点情分,还是不顾刘晖的劝阻,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没想到等着她的居然是一个陷阱。
李如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花怜月带着怒气用力拉扯房门,却发现并没有被拴住,她忙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待看清屋子里的情形后,心中不由猛地一沉。
就见原本整洁的房间此刻被翻得乱七八糟,箱子柜子全都大开着,各种细软被丢了一地。一只玫瑰色缎面首饰匣子搁在桌面上,里面的钗环首饰撒了一桌子,明晃晃的甚为夺目。
花怜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秀丽的眉头已经蹙紧。该不是这么倒霉,恰好碰见入室盗窃的毛贼了吧?不过瞧着这些值钱的首饰都还在,看来毛贼应该还没有得手。
花怜月心中暗暗猜测着,很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想到李如香手无缚鸡之力,此刻又怀着孩子,若真是碰见了毛贼,只怕也吓得不轻。
花怜月下意识的侧头往床榻方向看去,却见床榻上的被褥高高拱起,似乎有人藏在里面。她犹豫片刻,悄悄摸了挂在壁上的宝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她的动静很小,榻上之人似乎一无所觉。花怜月也分不清里面藏着的是还未来得及逃走的毛贼,还是被吓住的李如香。于是将宝剑横在胸前做出防卫的姿态,另一只手抓住被褥的一角用力掀开。
“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清脆的瓷碗落地声响起。花怜月闭了闭眼睛,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匆匆踏进来的春儿满脸惊恐的盯着她手中的宝剑,抬手颤抖的指着她,尖叫道:“你,你,你杀了我们夫人还有姨娘!救命呀,杀人了,杀人了.....”春儿如被鬼追般,飞快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花怜月看了看春儿惊恐的背影,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又看了看榻上并排躺在一起的冰冷尸体,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了。
郗知州得了报信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李如香与郗夫人的尸体已经被抬在地上,一张玫瑰紫的毛毯盖住了她们僵硬冰冷的身子。
郗知州看见尸体时只惊愕片刻,立刻扑向一旁的木箱。手忙脚乱的将木箱打开,发现里面的银票依然还在,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守在花怜月身后的凤七,看见他进来时,面上流露出同情之色。谁知他第一眼不是瞧地上的被害的亲人,而是迫不及待的清点财物,凤七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恼恨。
将木箱重新盖好,落锁。郗知州忽然怒不可恕的吼道:“是谁?是谁如此丧心病狂,害得她们二尸三命。”只是,此刻才想起要为死者讨回公道,终究是太晚了些。
跪在一旁嘤嘤啜泣的春儿抬手指向一旁的花怜月,指控般的道:“老爷,我进屋时,看见这位霍少夫人手中拿着宝剑,就站在夫人与姨娘的面前,必定是她下的毒手”
“霍少夫人?”郗知州赤红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花怜月几眼,随即怒吼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狠心害她们的性命?管事,为何她还好好坐在这里,没有被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