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书房内,潇潇小心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怯怯的叫了声:“王爷!”
刘晖手持毛笔,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平静无波,丝毫看不出先前还与花怜月发生过争吵。
潇潇屈膝行了一礼,道:“柳神医过去寻夫人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刘晖神情面无表情的垂下头,继续奋笔书写。
等不到新的吩咐,潇潇只得无奈的退了出去。她不明白,王爷与夫人先前还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发生争吵。也不明白王爷明明是关心夫人的,为何此刻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死寂。
她一个外人都瞧着心惊肉跳,何况看似随意实则心细如发的夫人。也许有柳神医陪着劝说,夫人心中的那道坎,可以很快过去。
朦胧星辉,照着脚下光洁的青石地面。夜风凛冽,吹得柳义良手中的琉璃绣球灯笼摇摇晃晃。俩人默默的并排行走着,衣角被风吹得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花怜月终于悠悠道:“爹,你与我说说娘吧!”
柳义良微笑道:“我与你娘之间的故事,你都听过八百回了,怎么还没听腻呀!”
花怜月撒娇道:“那可是我娘,别说八百回,就是十个八百回也听不腻。爹,你说嘛,我就是想听。”
柳义良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的道:“好,好,月儿想听,爹就说给你听!”
花姬已经去世了十多年,虽然柳义良会时时回想起当年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可他渐渐发现,时间越长有些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不禁惶恐,生怕日后下到地府,会完全忘了与花姬的往事,那时,花姬必定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他也需要倾诉,让自己重新忆起往事。而倾诉的最好对象,就是花怜月,他们最小的女儿。
“你娘呀,那时是.......”
“普通商户之女。”
“你爹那时是......”
“药材铺的小学徒。”
“什么药材铺的小学徒,你可知那药材铺的东家可是前朝御医杨子朴。”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位杨御医与爷爷有些旧怨,爹你却佩服他一身医术高超,于是出了京城换了姓名,偷偷去他的药材铺里做个小小的学徒。
可惜那杨御医性子太过狭隘,您空有学徒之名却只做着抓药打扫的杂役工作。而那位杨御医手上的珍贵偏方全都藏着掖着,一张都不肯给您瞧瞧。”
“到底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三番二次被花怜月打断了话头,刘义良忍不住懊恼的抱怨。
花怜月抿嘴轻笑道:“人家忍不住嘛!行了,还是爹你说,我再也不插嘴了!”
其实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花怜月的娘原本定过亲,夫家正是这位杨御医的的堂侄。偏偏在出嫁前,花姬因为好心救助病倒在路边的小乞丐,而被传染了天花。
要知道天花可是让人闻之变色的恶疾,一人得了会传染给全家,全家得了会传染给全村,全村得了会传染给全镇......总之,若是不能够及时控制疫情,就会有大批大批的人在病痛中死去。
而控制疫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病人集中在一起,等他们死后,再一把火将尸骨烧了,然后就地深埋。
而那个小乞丐就是从疫区逃出来的,原以为是逃脱一劫,没想到病魔还是没有放过他。
小乞丐很快死了,而与他接触过的人,有一大半开始发病,而花姬就是其中一个。她已经低烧不退,身上全是可怖的水痘。当地的官差立刻划定疫区,并将所有病人赶了进去,就等着他们死后焚尸。
当时这件事闹的很大,因为小乞丐在镇子上已经晃荡了好几天,所以半个镇子的人或直接,或间接都有感染天花的嫌疑。而官差怕担责任,也不管有没有发病,将所有人都抓起来,关进了隔离区。
而柳义良也是其中一个,因为花姬当时就是将小乞丐送进了杨家药铺,而当时负责接待的就是柳义良。
或许柳义良一直与药材打交道,所以身子健壮,天花再厉害也没能传染到他身上。不过无端端的被牵涉进来,年轻气盛的柳义良同样感到非常郁闷。于是见到用娟帕包着头脸的花姬时,忍不住出言讥讽。
花姬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默默承受他的责怪,然后帮着他照顾那些已经开始发病的病人。
而官府为了不引起天怒人怨,每天还是往疫区中丢掷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及食物。
其实那时的柳义良本身医术精良,却因为年轻而没有机会展露锋芒。他隐姓埋名在杨家药铺,就是为了杨御医手上治疗天花的珍贵偏方。
因为前朝时,一位皇子私自出宫游玩,也感染过天花。那时所有御医都觉得没救了,就是这位杨御医用偏方将那位皇子救了回来。
因为这张偏方,他也享了一世富贵荣华,所以将方子看得如同眼珠子般珍贵,自然也与不少想要他献出偏方解救百姓的老臣结下心结。
柳义良在药铺偷师了大半年,已经摸清了杨御医用药的习惯,对治疗天花的方子也琢磨出了十之八九。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验证。如今被关在疫区,身边都是天花病人,恰好是他实践的最好机会。
可是药熬出来了,却没有一人敢喝。虽然谁都不想死,却谁也不敢充当实验的药人。最后还是花姬挺身而出,喝下了柳义良熬出的第一碗药汁。
不出意外的,药汁非但没有效,反而让花姬病得越发厉害。她身上的水痘全开始溃烂化脓,低热也成了来势汹汹的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