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隐隐出现一抹蓝光,原本璀璨的星子变得黯淡,渐渐在晨光中隐没。
喧嚣热闹了一夜的丹翠山庄终于安静了下来,陈捕头,顾师爷带走了画秋的尸体,谢副将也带着几个亲随悻悻而去。原本还想借着画秋的死搞风搞雨的张姣,也嚷着头疼,由晓晴知雨伺候着,躲回了自己的院落。
天色已经大亮,潇潇吹熄烛火,推开了花厅周遭沉重的朱漆窗棂,想要散去屋内积了一夜的浑浊气息。
恰好一阵秋风吹过,外面绿瀑般的藤蔓簌簌作响,藤蔓上枯萎了大半的紫色小花飘散如雨,稀稀落落的洒在正站在树下警戒的凤五肩头。
潇潇隔着窗棂瞧着凤五莞尔一笑,转头对花怜月道:“夫人,我去厨房弄些热呼呼的粥水来,给你们暖暖身子吧。”
花怜月点点头,道:“去吧!对了,让厨房再弄些崇明菊花糕,奶油鹅卷,玫瑰茯苓饼,白霜椰奶羹来,我记得翁伯伯爱吃甜食,这些糕点味儿都不错。”
“是”
潇潇退了下去,偌大的花厅内只剩下花怜月,翁老将军,凤七还有张远扬。
一夜未眠,翁老将军的眸中已布满血丝,他咳嗽了几声,苦笑道:“难为侄女还记得老夫爱吃什么,可惜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了。”任谁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且命不久矣,想必都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吧!
此刻翁老将军只觉得闷闷的,心口处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握紧,连呼吸都没有以前畅快了。画秋身上那些狰狞的淤痕,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着,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翁伯伯,翁伯伯......”
花怜月的轻声呼唤,让翁老将军陡然惊醒,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顺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又狠狠将嘴里的茶叶沫子吐到地上。原来杯里的茶水早就散去最后一丝温度,变得冰冷苦涩。
凤七将翁老将军的失态全都看在眼中,他不由暗暗唏嘘,他一直以为老将军是借着病重的由头不想与贤王有牵扯,原来老将军是真的身体出现了异状,有苦说不出,才会拒绝贤王示好。
花怜月起身,亲手为翁老将军重新沏了一杯热茶:“翁伯伯不用担心,侄女虽然没用没能学会父亲那些治病解毒的手段,不过我知道父亲此刻正在大哥驻守的尔纳古镇。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人给他送过去,请他亲自过来一趟。”
翁老将军点点头,感激的道:“有劳侄女了!”
花怜月将沏好的热茶放到翁老将军的手边,问道:“翁伯伯,您的身体是何时出现问题的?”
翁老将军眸光不由一沉,暗中思索起来。半响后,他才缓缓道:“具体我也记不得了,毕竟老夫身上这些淤痕重复出现有好些年头了。只是我是武将,需日日操练兵马,很容易被磕着碰着,身上带伤实属常事,所以起先根本没有在意.......”
翁老将军只记得三年前,有一次因为兴致颇高,与手下的一员年轻将领切磋马上功夫。别看当时翁老将军上了年纪,却依然勇猛如故,因为每天锻炼的缘故,他的身体素质丝毫都不比那些年轻将领差。
可是那次切磋,翁老将军因为躲闪不及,让对方手中的枪柄扫中了自己的鼻尖。瞬时,老将军鼻血喷涌,染红了他的前襟。
刚开始,谁也没放在心上,这样的磕碰实在是太寻常了,包括老将军自己。他将因为闯祸而惶恐的手下打发走,又让人去找来军医抓了几幅止血的伤药,还用绷带包扎了伤处。
谁知绷带换了无数次,止血药也喝了好几碗,鼻血非但没有停止,还有越流越多的迹象。看着每次换下的绷带都被鲜血染的通红,老将军因为失血过多而卧床不起时,他的家人才慌了神。
大夫像走马灯般换着,药方也吃了不少,甚至还请了道士和尚做法事,拜菩萨,闹得将军府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直到第五天,老将军的鼻血才渐渐止住,虽然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从此以后,老将军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原本健硕的老者渐渐变得衰老脆弱,加上老将军一生要强,实在不堪对世人言明,自己只是被小小的流鼻血弄垮了身子。所以他经常闭门不出,军中大权也逐渐被谢副将掌控。
说到这里,翁老将军微微一叹,道:“不瞒侄女,老朽原本想在年前上一道请辞的折子。背井离乡了几十年,老了老了,还是想将这把老骨头葬回祖坟中。”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眼见保家卫国的一代英雄,却被歹人暗中下毒折磨的雄心尽失惶惶度日,真是让人心头不忍。
凤七忍不住道:“老将军,先前您以为自己是得了怪病,才会心生退意。如今您已经知道是身中奇毒,难道您就不想将害你之人抓出来吗?”
“想,老朽虽然年迈,可也不是无牙的老虎,无爪的恶狼!”翁老将军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他原本黯淡浑浊的双眸陡然变得异常明亮,就像有愤怒的火焰在里面燃烧,他厉声喝道:“若是让老夫知道是谁暗中下毒,不管他是什么高贵身份,老夫拼的一身剐也要揭下他一层皮来。”
“翁伯伯放心,侄女一定帮您将这个人揪出来!”花怜月微笑,莹白如玉的脸庞在微暗的花厅中格外明净温润。
张远扬忍不住插嘴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人只怕早就远遁,想要找出来怕是不容易。”
“听上去似乎很难,其实也不尽然!”花怜月从容不迫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历来那些躲在暗处害人的,虽然各有目的,说起来却无非是为财,为利,或者就是为了报仇!”
翁老将军抚着胡须,一边听一边暗暗点头。
花怜月微微一笑,继续道:“翁伯伯戎马一生,结下的仇敌必定不少。”
“不错!”翁老将军傲然道:“往远了说,当年北冥,大夏来犯,死在老夫刀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往近处说,周边那些躲在高山崇陵中的强盗贼窝,老夫也带兵端了七七八八。要说死仇,的确是不少。”
花怜月抿嘴一笑,继续道:“既然是死仇,自然是想痛快的了结仇怨,而不是下这阴毒却需要几年时间才能缓慢生效的千红酥。您虽说中了毒,可因为这毒的奇特姓,说不定因为保养得当,您还可以好好活个八,九,十年,却把你那仇敌给熬死了,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翁老将军听闻自己中的是南疆奇毒,于是一直在细细思索自己结下的仇敌中可有南疆异人。被花怜月这么一说,他不由哈哈大笑,连声道:“侄女说的有理,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