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公仪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他,“难道你要说不是?老马,我跟你说,你这样就不对了,当初还是你我二人一同判断乔公子与此事有关,不能因为这事被我办成了你就不认账。”公仪有些气不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生前事,马上就要吐沫横飞的翻旧账,“你先前在容家的时候,你比不过我,你——”
“说正经事,别扯过去那些有的没的。”马然没好气的打断他,“我可从未说过不认账,只是亲眼见到乔公子后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
“什么?”
马然斟酌了一下词句:“你生前卜了最后一卦——那卦解起来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是说解救之方还是在蜃楼界里,人也好物也好,你可曾感觉到乔公子身上有一丝一毫与蜃楼界沾边的气息?”
公仪一愣,细细思索了一阵,先前还嫩豆腐似的脸又垮了下来:“没有。”又抱了一丝希望的补充,“或许是我们看不出来,七童与九童也说或许就是他们。”
“大殿上的——不算王——算上你我共五十八人,生前于仙法一事也是稍有所成,若是我们都看不出来,又有谁可以?”马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看了正去往闹市玩的两团鬼火,“也是我思虑不周,乔公子自云海下来,听说也是有本事的,七童九童是什么脾气,看见什么新奇的都要玩一玩,玩的多了,年龄又小,谁能保证闻不出错呢?”
公仪看上去还是不肯放弃,强弩之末的据理力争:“或许只是我们——我们都没有看出来。”
他这副模样搁平常早就有人取笑了,但这回却一反常态——大家都太理解了。
他们这些人,这些早该化为尘土或星辰的臭老头,几乎比蜃楼界任意一个活人都要年长,各有各的坏脾气,每一个拎出去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怪胎,却在死后齐聚于此地,为了同一个奢望——停止永夜的扩散——不愿离去。即便历史本身都快忘了这一段历史,他们这些亡人却依旧在鬼界上下求索,为了未亡人痛苦挣扎,相信失望后还有希望,绝望过后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亡灵不忘情,心又经受得起几回失望呢?
“公仪,切莫偏执,你忘了上面。”马然指了指头顶,“是怎么忘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吗?”
头顶是屋顶,屋顶上是汪洋一般的鬼界天空,之上便是蜃楼界了。
公仪不说话了,他看上去比先前矍铄的模样苍老了许多,像是泥巴埋过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了。
马然叹了口气:“若说是我们没有看出来,那便只能指望上界的年轻仙君们有谁可以明白的比我们更深,看的比我们更远,想的比我们更多了。”
江楼月带乔凡跑路从来都是抗,往肩上一甩,硌哪不管,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好一点,不过乔凡也没来得及尝试。尽生带人跑路时换了个方式——乘风瞬移,只是鬼王也好仙君也罢,似乎都有一脉相承的臭脾气——我带你跑了就行了,你舒不舒服便不关我的事了。
尽生停下来时两人已经穿过了鬼市中最繁华的地带,乔凡脸色苍白的深呼吸,感觉刚刚像是经历了一场过山车式的无安全带灵车漂移。
“匆忙将你带出来实在是逼不得已,还是乔公子更想继续和公仪七童等人相处?”
要是乔凡还在大殿里,公仪是绝对不会放弃继续游说乔凡的。乔凡权衡了一下利弊,选择了尽生。
尽生一手揣在衣服里,像是日本江户时期的浪客,哈哈大笑:“我无意拆散乔公子与江夜君,若是早知道一定会阻止的。公仪倔了些,兴致上头有些欠考虑,七童与九童更是孩子心性,云海一遇又喜欢你,这才强制将你‘请’了过来,还望乔公子不要介怀。”
尽生三言两语,客客气气的将里外亲疏分的十分明白,话里行间都透露着乔凡只能原谅他们的意思,那乔凡还能说什么呢?
乔凡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从一栋瓦房顶上摔下来一个人,正好撞倒了乔凡。
“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没站稳——咦,怎么是公子你?”
乔凡眼前刚一对焦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你——”
尽生停止了准备做些什么的动作,问道:“乔公子认识?”
乔凡点点头,这人一身绿衣服,头上都是绿的,想记不住真的很难啊!
“我们曾在山县岛牧林有一面之缘。”乔凡回答完,又一脸震惊的看着眉清目秀的绿衣鬼,“你不是回不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