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过脸,柔声道:“因为你会念诗,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
邝博阳苦涩地笑了笑,看看窗前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诗书,“只会念诗,又有什么用?我这个、这个样子,没法科举,没法做官。”
“我从未在意那些啊。”寻真转回身,伏在他肩前,“就喜欢听你念诗,很久很久了。”
他垂下眉睫看看怀中温软如玉的人,自第一眼见到她起,就震惊于这种不染凡尘的美丽,可那时从未想过她会主动来到身边,并说喜欢他。共同生活了两年多,直至今日还始终害怕自己只是活在梦里。
“寻真。”邝博阳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乌发,“我、我在店里听说,秦尚书最近还乡祭祖,就在隔壁镇上,他以前可是我祖父的朋友。我想、想去找他,替祖父洗刷罪名,到、到那时候,邝家的人再不会被嘲笑,我们也能,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寻真抬头望着他,隐约有些担忧:“人家可是朝中大官,还会搭理你吗……”
他紧锁双眉,“这是仅有的机会,我、我不能错过。”
“既然如此……”寻真揽着他的腰,眼波柔和,“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就陪你一同去。”
邝博阳高兴起来,“那好,我们……明天就去!”
“他们的感情真好……”小屋附近的树顶,颜惜月透过钧天镜看到了屋中的景象,夙渊亦低头看着,只是不发表议论。镜面如水,微微荡漾,印出邝博阳抚至寻真下颔,轻轻托起,低头吻她的唇。
颜惜月吓了一跳,运指如风,在刹那间点破了镜中幻像。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影晃动了几下,镜子很快恢复了原状。
夙渊却不满:“为什么忽然收了法术?”
“这些场景怎么可以随便乱看?”她脸颊微热,将钧天镜藏了起来。
他坐在树枝上,一脸不屑:“有什么好避讳的?”
颜惜月飞了他一眼,“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就不懂装懂!”
夙渊冷冷道:“怎会不知?人与兽类都一样,互相纠缠之后,无非想要交尾。”
——交、交尾?!
颜惜月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一下子承受不住,险些从树上跌下去。
“夙渊!你简直太下作了!”她愤怒咆哮。
“小点声!”
“离我远点!”她警惕地背靠树干,见他不动,便双足一点往下跃去。可人还在半空,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你?”颜惜月压低声音奋力挣扎,发间的紫色丝带在晚风中乱飞。
“天黑了,你不想出城找妖?”
“……那你放手。”
他果然放手,颜惜月在半空朝前纵出,带着七盏莲华摇曳出的蓝色光痕飞向月下。
夜色渐沉,进贤县的一座座房屋在身下退过。风卷起她长发间的流苏丝带,颜惜月回过头,夙渊从容地伴随在她身后,黑色华服猎猎扬动。
想起刚才他说的话,颜惜月有意道:“不准跟着我。”
他不言不语瞥她一眼,眼眸清如秋泓,随即背负了手,刹那间化为一道淡金色光芒,飞向遥远的前方。
“……等我学会了御剑之术,一定能追上你!”颜惜月负气,朝着那光芒的方向竭力追赶。
金光飞掠虽快,却未曾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它时不时地有所停留,在夜空下转着圈儿徘徊,待她快要追上之时却又倏然飞远。
就像一颗星,指引着她的方向,不太近,又不太远。
一夜过后,灰蒙蒙的天际乍露微光,距离邝博阳家不远的一个小院里却响起了哭喊声。
城西北住的都是些穷苦人,本来这时候也都已起床准备干活,听到动静后很快聚集到那破落的小院门口。这里本住着相依为命的张姓爷俩,父亲已年过半百,只有一个儿子刚满十五岁,平日体弱多病,也不太出门。
此时院门大开,却只见那张大爹瘫坐在血泊中痛哭,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只鞋子。
众人进去询问,张大爹哭诉说,昨天他出城去探望亲戚,因儿子感了风寒就独自留在家里,谁知他今早回来敲门也无人回应,好不容易翻过墙头一看,就见斑斑血痕从房中一直拖到院里,地上还有他儿子的一只布鞋。
邻居们急忙帮着四下寻找,无奈那血痕从院子中央就断了去向,不知张家儿子被拖去了哪里。众人正在惶恐着急之际,门口有妇人叫道:“昨天半夜的时候我听得屋顶哗啦啦直响,也没敢开门去看,早上一看掉了好多瓦片,莫不是跟这事有关系?”
她这一说,当即又有好几人也纷纷表示听到了异响,还有人说望到了巨大的黑影掠向远处,围观者听了更觉可怕。正议论之时,邝博阳从巷子里走出,见他们围在这里,便也上前来看。街坊们一见他来,马上问起有没有听到或看到异常,邝博阳茫然道:“昨夜、我、我喝了点酒所以睡得很沉,倒是、倒是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听到!”有人小声嘀咕着朝着其他街坊使眼色,又有人问道:“那你娘子现在在哪里?”
“她?她还在家里……”邝博阳似乎也觉得他们的问题有些古怪,说完之后转身便走。然而那群人望着他的背影更是议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