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躔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这是唐朝“三仙剑客”李白脍炙人口的“蜀道难”,大凡读过这首诗的人,对蜀地都有了一个极其深刻的印象。“蜀地难用兵”,这就是为什么唐朝乱起之际,那么多大唐衣冠之族避难于蜀地的原因所在。
青神南二十余里地,为涪江渡口。湍急的江流,一泻千里,随流而下,直达嘉陵江。巴蜀之地以嘉陵江而分,蜀为内,巴为外。因过往的船只常在此停靠歇足,使得夹岸酒肆、客栈应运而生,西来东去的客商行旅,大多愿在此停留歇息,于是逐渐形成了一个不大的集镇,谓之“断江集”。
“酒家!来碗‘蒲酒’!”一个三十来岁的道士推门而入,手里挥舞着拂尘掸着一身的尘土,低着头唤道。“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提着一个褐色的酒坛挑帘而出,酒坛上赫然有个大大的“蒲”字。“客官!你坐这!”男孩拉开一把条凳,用手中的抹巾掸掸凳子道。
“咦!这么小就跑堂了。”道士将手中拂尘放在桌上,上下打量着男孩说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客官!请用酒!”男孩麻利地将酒倒在粗瓷大碗中,笑嘻嘻地道。“呵!好伶俐的一张嘴,贫道看你颇有慧根,不如度你修道如何?”道士见男孩面貌清秀,聪明机灵,不禁说道。
“哦!不知仙长洞府何处?”男孩抱着酒坛,笑眯眯地问道。“贫道‘鸿蒙子’,乃华山云台观玉泉院的执事。”道士名叫张无梦,确是“华山派”玉泉院的执事长老。“啊!原来你是‘扶摇子’陈抟老祖的弟子。”男孩惊异地望着张无梦。“正是!”张无梦面有得色地说道。
“小人!怎么又在忽悠人了。”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没有!云姐姐!我没有!不信你问张真人,是他在忽悠我呢!”萧小人将酒坛放在桌上,望着张无梦。张无梦看到从门外走进一位十七八岁的绝丽女子,一笑一颦,风华绝代,不由面皮一红。
“张真人!这是我姐姐,只要她同意我随你去修道,我就去!”萧小人狡黠地一笑。“小人!不许胡闹!”李云裳嗔怒道。“贫道张无梦,唐突莫怪!”张无梦惶恐地站起身来,汗出如浆。“张真人乃名门高弟,小女子久仰大名,我家兄弟能得真人亲睐,那是他的福分,幸何如之!不过,恐怕小女子说着也不算,不如请他父亲来与你亲谈如何?”李云裳淡淡地道。
“不要!云姐姐!我不去了还不成吗?”萧小人顿时苦了一张脸。李云裳见此,“咯咯”一笑,却不言语。“他父亲?他父亲是谁?”张无梦蓦地感到自己似乎是被人耍弄了。“他父亲姓萧,名蓝若!江湖中人都称之为‘江南大侠’。”李云裳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眼中尽是崇敬之意。
“啊!萧蓝若!你,你是萧小人。”张无梦如梦方醒,连连跌足。“张真人!你还想收我兄弟入你‘华山派’之门吗?”李云裳“咯咯”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何德何能,敢收萧大侠的公子,贫道汗颜之至也!”张无梦大摇其头,连连摆手。“张真人!不知者不罪!你坐下接着喝酒吧!”萧小人笑道。
“贫道喝好了,贫道告辞!”张无梦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这人丢大发了。张无梦慌乱地夺门而出,忽地又惊慌地冲了进来。萧小人和李云裳见他狼狈之相,皆是抿嘴而笑。“贫道失礼了!适才的酒资尚未支付。”张无梦从怀中摸出几枚铜板,一一码在桌上,做个稽首,这才出门。
“这个道长却也老实。”萧小人笑笑道。“人家可是‘华山派’首屈一指的人物,陈抟老祖的入室弟子,你可不敢小觑了他。”李云裳面如桃花,双眸湛然有神。“对了!爹爹要的东西还没送进去呢!都怪你!好生照看着店面,姐姐去去就来。”李云裳忽地想起正事,匆匆地向后堂走去。
萧小人正自无聊地看着几桌客人们喝酒,门首走进一位精瘦个矮的男子,此人不仅矮,还很瘦,不但瘦,还格外的黑。尽管如此,但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使人非但不觉得他矮小,反倒觉得他异常的强悍和高大。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似乎踏着一个固有的韵律一般。
“茶!”男子静静地走到临江的桌前坐下,略微凹陷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寂寥。“客官!你为什么不喝酒呢?‘蜀居’的酒可是远近驰名,出了此门,再想喝到‘蒲酒’可是千难万难。”萧小人左手提着茶壶,右手提着酒坛,大刺刺地道。男子电眸微闪,瞥了一眼萧小人,将茶碗翻过来,推到萧小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