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叶瑾凉,我的孩子……”
“你闭嘴!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会故意耽误你的孩子么!”叶瑾凉将我用力拉在怀里,一边吻着我失控的眼泪一边吼着司机快点开。
“先生,中心医院就在两个路口外,这四五个红绿灯,你要急的话还是自己跑去比较快。”
“好。”叶瑾凉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跑了,我能感觉到他很着急,这份着急不像是假装的。因为他的手扣在我的腰上扣得非常非常紧,胸膛比之前瘦削了不少,心跳快的像打雷。
我反而比刚才平静了,眯着眼睛抱着他的肩,我说叶瑾凉……其实你只要慢一点,稍微慢一点……
他没说话,但是哭了。
泪水在二月底的午后,没有凝结成冰凌的可能,却被刚刚兴起的一点南风很快吹干。
“舒岚,我会用我此生余下的一切生命守护你。不管你……以后在谁身边。
这句承诺,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了。”
我说你别这样,你别招我哭。我现在很紧张很紧张,一点都不敢动。
一动,我怕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有那么自信么?我有那么理解么?我不敢主动去找江左易,不敢打扰他,不敢问他有没有吃饭,睡眠好不好。
可知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我想念他,疯了一样地想念着他。可是却找不到一个扑到他身边肆意撒娇放纵的理由。
唯有肚子里这个意外的存在,让我相信我和江左易的缘分不会随着凌雪突然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我有多怕,这个男人……从此就不再属于我了?谁能明白呢?
大夫用冰冷的器械爬着我的身体,我怕极了。一直紧张地睁着眼问,我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云云的。
“第一胎吗?”
我摇头说不是,女儿已经四周岁了。
“都生过孩子了还这么不知道深浅?”大夫口吻里略带责备:“你这孩子才四十天,验血的指标不太好说。不过根据病例上的内容看,你前段时间受过伤病,保险起见的话……”
“我能跟孩子的父亲商量下么!”我很紧张,捂着小腹往旁边窜了窜,就好像人家大夫捏着钳子今天就要帮我把手术做了一样。
“那不是孩子的父亲?”大夫往走廊外面的叶瑾凉身上瞄了一眼。
我摇头。
“好吧,反正你有过生育史,很多事自己也懂。要做决定的话趁早,三个月以后就要引产了。如果坚持想要的话,建议这两周卧床保胎,不要再有大的动作和刺激。两周后再做一下复查。”
“大夫怎么说?”叶瑾凉把我抱回车里,刚才他叫司机allen把车开过来的。
这会儿开高了空调,并没有急着马上走。
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舍不得这孩子……
“你也别太紧张了,当初刚怀上叶子的时候大夫也说你体虚宫寒,怕孩子发育有影响。”
“是呀,所以叶子的身体也不好。”我把脸埋在车前挡当,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叶瑾凉伸手搂了下我的肩膀,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是不是很想他。”
叶瑾凉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抱着我安慰我,安慰另一个男人带给我的难过。
“真他妈的,就当是还江左易当初替我照顾你的人情了。”他也烦躁,也会爆粗口。递了张纸巾给我后就推开车门下去吸烟了。
我控制了好一会儿才平息的情绪,敲敲窗,把叶瑾凉叫了进来:“我没事了,先回公司吧。”
“公司的事有我和辰风在,你要是打定了心意,就按照大夫说的,保胎吧。”
我说我想顺其自然,就如我与江左易的感情一样,无需强求。
“舒岚,你变了好多。”
“是么,如果我说什么样的男人塑造什么样的女人,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骂你?”
叶瑾凉摇头说不是,说他从来没有怨恨过江左易抢走了我。
“我只是恨我自己,是怎么把你逼到宁愿与狼共舞,也不愿回到我身边的。走吧,下午还要开会。”
回去的路上,我问叶瑾凉说,你究竟知不知道爸爸们以前的事。
他的回答还是不是非常确定,但至少比以前思考的认真的。
“这就好比父母在学期末知道孩子考试挂了科,但不知道挂了这么多科一样。
请相信,至亲至爱的人永远有本事让你失望更失望。”
我说我也这么觉得,我现在很不安也很愧疚,真怕我爸做过更多让我的人性和理智都无法接受的事。
不管是凌雪当年被欺辱的事,还是人家义父高老先生的致残。
哪一条都都凌楠那个死变态把我们一家送断头台的了。
我怕有天,江左易真的不得不对他举枪相向的时候,我却连跪下来为他求情的信念都不坚定。
于是我对叶瑾凉说:“这一次,我们又走到并肩作战的起点了。爱情不在,亲情还在。没有舒颜在身边,我还是把你当成自己人的。
不过说起舒颜,她好像已经失踪很久了。”
“是的,莫巧棋她们一家安葬祭后,舒颜再也没出现。学校那边也说她退学了。”
“那天辰风告诉我说,你和舒颜在一块是因为喝醉了?”
叶瑾凉本来在等红灯,结果绿灯亮了都没走。
“舒岚,不提这些了行么?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错,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我就是做过了。
三家医院的三份亲子鉴定,确实让我崩溃了对你所有的信任。
我喝醉了,也犯错了。不管舒颜是不是有意凑到我身边来,都不是我的借口和搪塞。
毕竟,在事情发生以后,在我意识恢复以后,我选择的事将错就错地报复你。”
我说呵呵,也是,上一次上两次也没什么分别。
你叶瑾凉从小就是这样,我说我记得有次考试,前排的学渣跟你后面那个眼镜男串通好作弊的,丢纸团不小心丢在你身上。结果被监考老师抓住,非说你作弊。该科成绩计零分。
“后来,你把之后的几门考试都交了白卷……”
我说叶瑾凉,如果你和江左易是同样的出身,可能会是个比他还极端还可怕的人。
你受不了侮辱更受不了委屈,以杀止杀的办法就是做让自己更痛的事。
“你抱着舒颜,在我面前演那些恩爱的时候……”
“别说了,舒岚。”车子已经到了公司门口,叶瑾凉下来帮我拉开门:“你先上去吧,当心点。我到地下去停车。”
“瑾凉。”我犹豫了一会儿,叫住他:“当初我一直不肯跟你说真相,是因为我爱你。如今,我不愿江左易为难,也是因为我爱他。”
叶瑾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旋即露出了这一整个月下来唯一的一个笑容。
我都快忘记了,叶瑾凉的笑容也是那么好看的。
“我认识你快三十年了,除了爱,还有什么能让你舒岚这么委屈?
我了解了……”
车开走以后,我站在原地稍微朦胧了一下眼睛。远远就看到个身影直接从大楼正门里出来——
安迪?!
“安迪!”我冲他招手:“你怎么过来了?江左易在哪里,他……这几天好么?”
安迪看着我,旋即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犹豫着咬了下轻薄的唇齿:“不……不太好。”
我呼吸一窒,差点就上前一步抓住人家的衣领了:“他怎么了?受伤了么?
凌雪怎么样,小零呢?”
安迪表示,他学中文这段时间,还不是很善于分清楚多重疑问句里的多主语主次先后顺序。
我伸手就去捉他的胳膊,结果手心一痛,妈蛋的!
抓仙人球上去了!
这盆仙人球不是我送给江左易的么?放在他的临时办公桌上,用来代替那盆死不瞑目的不要脸的含羞草。
安迪把这个东西拿走干什么?
“江左易……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我放低目光,看到男孩另一只手拖着的一个小箱子,里面多半是杂七杂八地放了些他的东西吧。
“江先生会跟你解释的,我先走了。”安迪避开我的目光,把脸转了过去。他走得很快,跟飞似的。
江左易,江零,凌楠凌雪……
我突然觉得这些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我身边一样,难道,终究还要退场了么?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有点冷。从内到外,空落落的。
下午的会议没有太听进去,叶瑾凉在跟各部门的人说什么我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
“舒岚你没事吧?”他叫秘书给我倒热水,我说我没事,那个……要不我先回去吧,反正都是些工程上的细节,等等把进度表发我邮箱就是了。
“我叫人送你。”他追出来。
我说不用,几条街而已,我自己走走。
三公里的路,我走了快一个小时。悠悠荡荡的,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路过小区幼儿园的时候,我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进去,我有点……不敢见我的叶子了。
我真的怕了,怕我女儿眼里无助又难过的光。怕她迷惘地问我爸爸在哪,江叔叔在哪?爸爸会不会回来,江叔叔又会不会回来……
我想我还是回家躺一会儿吧,把手机开铃声,说不定,就会被江左易的电话给吵起来呢?
所以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影拉开门,一下子就闻到了扑鼻的饭菜香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