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守候的人等不了多久,我跟在陈大夫身后,双手提了药箱走出店门。
药箱子被塞得满满当当,我气喘吁吁的提得十分吃力。
一到外头,先前的黑衣人瞥了我一眼,便从我手中接过了药箱,沉重的药箱子他轻轻巧巧的就单手提着放到了车上,好像是拎起一颗白菜般不费吹灰之力。
分坐了两辆马车,陈大夫跟我坐在后一辆车内。
马车启动,顺着长街飞奔,一路颠簸往应天的最中心去。
陈大夫撩起车帘子,望着窗外的街景,街道因为大雨,加上天色已晚,看起来有些昏暗。
他突然间对着我小声道:”小林,你可知道要去哪里?“
”我知道的。“
他蹙眉道:”那你还要跟着去?“
我笑了笑,抬眼看着他道:“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去,老师,您已经收下我当弟子了。“
”就当我是跟着您第一次出诊。“
陈大夫脸色和缓了些,带着倦意的摇头道:”你可知道?那个地方,我是第二次去。”
“上一回,我跟着师兄一起去的,但是回来的时候,是我一个人。“
他的目光转向街道上,默然半晌,低声道:”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他又看了我一眼,半是无奈半是指责的道:”傻孩子!“
”切记切记到了宫里,要小心,不要露出破绽,我能挡掉的我都会出面,你就安静跟在后就成。“
”我明白的,老师,您放心。“我会意道。
马车一路急行,应天皇城巍峨耸立的门楼就在眼前。
车帘子早已被陈大夫放下,我听着外头响动,逐渐放慢的车速能觉察是一路进到了皇城内。
下了车,前方的路要用走的!
灰衣人带路,我依旧跟在老师身后,亦步亦趋在宫中行走。
担心行差踏错,不敢大明大方的四处张望,我偶尔间会抬起头瞧一眼经过的地方。
雨中的宫殿,入目富丽堂皇到极致,比我在应天皇城外猜测的模样更为震撼!
可是明明是这般华丽的地方,却无一例外的都透出一股沉闷气息。
想想我这初来乍到的人都是这般感受,日复一日住在里头的人该是作何感想?
眼前闪过两张脸孔,在我心头交织,他和他,是不是都渴望着有一天能出走,能远离!
山高水长,天地广阔,远比拘泥在这华丽的牢笼强?!
应天皇城的太医院最初设在靠近大成殿的北面,自从皇帝身体抱恙之后,有了一次搬迁,迁到离含元殿最近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为了今上的身体考虑。
我跟着神色焦灼的陈大夫进了太医院最大的议事厅,才发觉一屋子的大夫将这间不算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每个人的脸色看着都不比陈大夫强多少!
他转头低声道:“小林,你跟紧我。”
议事厅不单有太医院的太医,应天城中几个有名的医馆的大夫也被“请”了过来,待遇想来是跟我们一样的。
陈大夫跟几个同行打了招呼,连太医院年长的几个太医都过来寒暄。
他方才已经告诉过我,这一趟是第二次进到应天皇宫内,所以看着那几个年纪有点的太医,我暗自猜测大约是陈大夫来的路上说起的那次会诊。
他们凭借着那个机会相互认识了!
我不作声的跟在陈大夫身后,他让我行礼我就行礼,见到我的那几个太医眼神中都带了诧异,流露出的意思无外乎——这样一个面皮黑黄身材瘦小的家伙居然是陈大夫收的关门弟子。
是的,陈大夫是这么介绍我的,是他的关门弟子!
我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也挺直了一些!
若是这一趟有来无回,不正是关门弟子了么?!
......紫寰宫内,萧宁带着倦意靠在榻上,一手摁在腹间,听着宫人一五一十的跟他禀报今日的事宜。
早上没有进食,中午送来的药一见到那碗深黑的药汁就让他几欲作呕,可是想起她的叮嘱,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一直难受到现在。
提到今上病倒,从应天城各个医馆调集了名医前来会诊的讯息时,他睁开了双眼。
萧宁低语道:“方才提到的应天医馆是哪一个?”
宫人吐字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萧宁揭开身上盖的毯子,从榻上撑起身道:“将册子呈上来。”
他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迹,其中端端正正的”仁善堂“三个小字,嘴角漾出个笑涡。
萧宁从榻上下来,淡淡的问道:“仁善堂来的是哪一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