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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续文赶到津海来,没有因为自己是林氏本家的长子,又是堂堂正四品的右都佥御史就拿捏姿态,而是跟林缚开口见山的就说:“我来河间府,是配合江东左军行事的……”
林续文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进退分寸都是知道。他虽有兼督河间府兵备事的名义,手下除了一起跟过来的一名健仆,就再无一兵一卒,整个河间府都给打残了,也没有头绪去联络、组织河间府地方势力。
没有林缚与江东左军的支持,林续文这个兼督河间府兵备事的头衔就是空头衔,没用的头衔。
谁来分军功不是分?林缚也不可能留在河间府,他在河间府积极作战,积累下来的人脉、威望都无法带走,留给谁不是留?留给林续文,实际上也保证他对河间府的影响力能持久存在。
孙尚望这些人,此时跟随江东左军对虏骑作战,但是战后是去是留,都很难说。江东左军还没有正式的序列,战后缩不缩编都难说,也不可能保留这么多的文职官吏;另一方面,孙尚望他们也很可能是故土难留,更希望留下来重建家园。
要是孙尚望最终选择留下来,林缚也希望能给他一官半职,这个就只能依靠林续文了。
林缚一直在考虑晋中兵残部的去留问题,林续文的到来,让他的思路豁然开朗起来。
不过晋中兵残部的去留问题牵涉甚广,张协、汤浩信未必愿意为晋中兵残部跟郝宗成、跟内侍省势力起冲突,眼下还远不是提这个的时机。这时候使晋中兵残部积累更多的军功,才能抓住解决问题的主动。
这会儿,孙尚望与杨枝山返回来。
杨枝山的脸色很难看,林缚关切的问道:“海上风浪大,杨大人是不是有所不适,不若我请人通知涡口寨,在寨中给杨大人准备下榻的院子?”
“不用这么麻烦,”杨枝山勉强笑道,“也不怕林大人笑话,刚刚给江东左军的战绩吓到了,两名吏员在那里清核,我先过来歇口气……”
“呵,那杨大人在这里歇口气,我让人给你沏杯茶来,这是我从东阳带来的土茶……”林缚微微一笑,让人帮杨枝沏杯茶来。
朝廷勘核军功,最重视获级数,毕竟级军功是最难虚报的。
而诸多军功中,对全歼、击溃、击退不同程度的胜战,军功考核评价的差距很多。全歼为第一等,对全歼军功的勘核依据自然也是看获级数。
每一战过后清理战场,不管虏兵尸体多么残缺不全,辅兵都要将级割下来,特别是小泊头寨一战,许多虏兵的尸体已经给大火烧毁,头颅也照样要割下来计数。
两千三百余颗各形各状的头颅,拿生石灰封腌过,积满一船舱,任谁看了夜里都会做噩梦的,也难怪杨枝山脸色不好看。随他过来的两名兵部吏员才更倒霉,想偷懒都没有顶替他们的人手,只能硬着头皮在那里勘核。
东虏除冠服饰外,与汉人在相貌上也有些不同,比如说肤色较深、鼻端较尖、鬓卷曲,想杀良冒功很难,至少比磨制银牌子、金牌子还难。
杨枝山看过那一船舱的级,已经不再怀疑江东左军取得两次大捷,具体的勘核自然是丢给下面的吏员去做。
“林都监,我也真真佩服了你跟江东左军,在林都佥面前,我也不跟你说假话,”杨枝山坐下来,端起热汽腾腾的茶盅,说道,“近十年来,边军缴获金牌子、银牌子加起来都不见得比你两次大捷所获多多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请杨大人指教。”林缚站起来朝杨枝山行礼说道。杨枝山是正六品兵部主事,江东左军的去留归属,兵部有很大的言权,林缚对杨枝山自然是态度端正得很。
杨枝山将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子吹开,说道:“倒不是说这些年来边军所击杀的虏兵不及江东左军,而是边军与虏兵作战,绝大多数是守战。守城御敌即使获得大胜,迫虏兵退去,虏兵也能从容收拾战亡尸体带走。这也是边军时有捷报而获级少,获银牌子、金牌子就更罕见了。要说这金牌子,至少我进入兵部职方司任职以来,就没有见到过,江东左军一次就获得两枚……”
“江东左军两次获捷都太侥幸了,”林缚说道,“也是张相、汤公、顾使君、程侍郎运筹帷幄、指导有方……”他知道杨枝山是提醒他江东左军战绩过于耀眼,对江东左军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杨枝山这么提醒未必是坏心,但是江东左军能够创建,顾悟尘是功,他索性将张协、汤浩信、程余谦一并拉上来,这军功有什么不能呈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