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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彼岸灯火,心之所向;后来渔舟晚唱,烟雨彷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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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登上早已等在那的快艇深的爱,旧了时光。8何昕言捧着骨灰盒,这会,她已经哭不出声了。眼睛又红又肿,沉默地,将那些骨灰撒出去。

何昕言本不愿意这么做,毕竟都讲究个入土为安,只是父亲在遗书里格外交代了。就连母亲,也说就依了父亲的心思。她也拗不过,终究还是照做了。

她的手伸进骨灰盒里,灰白色的,尘埃似的,刚一伸出手,就消散在海风中了。

顾锦言手里捧着一束桔花,站在她的身边。

海上的风很大,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凉了。她只穿了一件真丝的黑衬衫,单薄的很。风吹来,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不远处,有一辆牧马人在那里。何可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看着艇上的那些人。阳光很好,这会,她甚至能依稀看见那些骨灰在风中消散开去。

眼睛很酸很酸。

到如今,这个男人真的死了深的爱,旧了时光。可她的心底里,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曾经以为会有的畅快。完全没有。

心口凉凉的,车窗关着,车子里很温暖,可她总觉得,那些冰冷的空气好像透过咽喉钻进了五脏六腑,很凉,很凉。就像冬天骑着单车,吸进来的冷气一样。冰得她心口生疼。

是天气太凉的缘故吧。

迟宇新坐在她的身旁,无声地,握住了她。她的手冰凉,脸上完全没了血色。从知道何光耀去世后,她便是这副模样。

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毕竟,何光耀也曾经给过她八年的美好童年。

无论装得多么不近人情,这心底里,总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她不肯去何光耀的告别仪式,却执意要来这边。亲眼看着她的父亲,葬在这大海里。海水深处,应该也是冰冷的吧?行等入灰撒。

何昕言将骨灰都洒进了海里,凝视着眼前的大海。静默无言。没有人说话。等下了艇,顾锦言与李云沁将手中的鲜花摆在沙滩边上。

“爸爸。”何昕言的声音很低,因为哭得多了,嗓子都已经开始哑了。

她默默低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顾锦言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何昕言的身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昕言却突然转身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顾锦言垂了眸,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言不发。何昕言哭了很久很久,那哭声听得他都莫名的想要落泪。

李云沁默默转了头,抹掉眼角不断滚落的眼泪。

他们都说,何光耀是因为被病痛折磨着,又等不到合适的肾源,所以才自杀的。可李云沁却没有办法这么自我安慰。

觉察到自己被枕边人骗了近三十年,才是主要原因。这样的想法,总是会随着何光耀在发现这件事时狰狞的面孔,一并冒出来。

自己是害死何光耀的主要凶手。她被这个想法折磨着,甚至不敢去看何光耀的尸体。

何可人不愿再看下去,收回目光,低声说,“走吧。”

迟宇新启动了车子。车子里很静很静,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何可人以手撑着自己的额,半侧着身,倚着车窗。

身子没气力,跟被抽干了似的。

这别墅,她来过。那时候,何光耀与尹芬还没离婚,有时候一家人会来这边度假。她那会爱在沙滩边上捡贝壳,何光耀不放心,亦步亦趋跟着她。她每每捡到一个好看的贝壳,就会手舞足蹈地拿给何光耀看。

何光耀亲她的脸颊,说,“我们家可可捡的贝壳,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贝壳。”

阳光中,海风温柔,海水时不时袭上来。她光着脚踩在沙子上,阳光将她与何光耀的影子映在沙滩上,一大一小,相互依存。

若是没有那段过去,没有那八年的时光。她或许会好过一点。失去了父爱,并不等同于没有过父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难过,抵不上拥有过却被抛弃的悲恸。

得知不幸的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明白曾经的幸福,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到如今,何可人再想起那些往昔,甚至有些记不清了。过去,成了一张蒙着丝巾的旧照片,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可是那时候,何光耀给的宠爱是真的,给过的温暖是真的。

但他放弃的毫不犹豫,割舍的决绝。

何光耀对她的爱,可以是锦上添花,却不会是雪中送炭。

而她对何光耀而言,也不过是可有可无吧?

何可人揉了揉额角,方才,何昕言那样放声痛哭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仅仅以失去父亲的难过心情哭出来,真好啊。

而她,甚至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身边,迟宇新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幸好他什么都没问。这一刻,她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劝解,仅仅只是陪伴。

她没有办法停止对何光耀的恨而去原谅他,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心,让它不难过不悲伤。

周延与尹明安一同在外面的餐厅里吃午饭。她有心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自个在挣扎着对面,尹明安也不看她,自顾自吃着饭。

“可人姐去葬礼了么?”她低声问。

“不知道。”尹明安夹了鱼肚,放进她的碗里,“连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延瞪他,一脸不满,“你现在就嫌我烦啦?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看她这副模样,尹明安倒是忍不住弯了嘴角笑起来,“那你爸呢?”

“我爸不算。”她振振有词,想了想,又接着说,“对了,我爸妈……说想见见你。其实也就是见个面,一起吃顿晚饭啦。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啦……”

尹明安的眼底里都是深深地笑意,“什么时间?”

“今天晚上行不行呀?”周延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你爸妈喜欢什么?”尹明安没回答她的问题。

周延明白他的意思是可以去,也开心起来。早晨出门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非说让她晚上将尹明安带回去吃顿饭。她说对方忙,母亲在边上一脸不满,“总不能天天忙吧。今天不行的话,你们定个时间,打电话回来说声嘛。8”她一下子陷入被动的境地,连借口都没了。

周延连连摆手,“不用买礼物啦。就是简单吃个饭。我们在水果超市买点水果就好啦。”

“既然你不愿说么,那我晚上好像……也还是有点事的。”

周延嘟了嘟嘴,恨不得在尹明安脸上刻上老歼巨猾四个字。真是一点儿也没以前可爱了,她暗自腹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爸没什么爱好的,就好茶,喜欢太平猴魁。我妈什么都喜欢,也没特别喜欢的。”

尹明安微笑着,“吃饭吧。”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甚。眉眼弯弯,笑容明亮的如同春日里的阳光。她盯着他看,直到尹明安望向她,才又慌忙低下头去。

真是花痴。她心底里骂自个。

下午,尹明安提前走了,走之前什么也没跟周延说。周延想打电话提醒他晚上吃饭的事,可是每次准备给他电话的时候,身边总有同事在。直到下班,这电话都没打。

她和尹明安恋爱的事情,谁都没说。她不想同事们用有色眼镜看待自己,更不想是作为“总经理的女朋友”这种身份被看待。何可人因为要准备结婚的事情,最近也都没来公司。她也不好特意打电话同何可人说这事,也就都瞒住了。

下班的时候,周延考勤后,背着包就往外跑,她没走电梯,而是走楼道。想着趁这当给尹明安打个电话,正准备翻通话记录呢,尹明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在楼下等你。”

“好。我下楼了。”

挂了电话后,周延小跑着往楼下走去。十几层楼,等下了楼,她的脚都已经软了。远远的,就看见尹明安那辆车异常“招摇”地停在那边。

她私下看了看,跟做贼似的,确定没有熟人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上尹明安的车。

她抚着自己胸口,喘着粗气。好半天,等气顺了,才发现尹明安还没发动车子,她一脸不解望向身边的尹明安。

“你这是特务接头?”尹明安见她转脸看着自己,这才开了口。

“怕被同事看见啊。”

“跟我在一起很丢人?”尹明安完全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周延俯身,浅吻尹明安的唇角,奉承他,“怕被女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刺伤。她们肯定会说,我怎么就走了狗屎运被你给看上了呢?”

尹明安的手探到她脑后,将她按向自己,吻上她的花瓣一样的柔软的唇。他的吻渐渐深入。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他才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发红的脸,笑起来,迅速地开上车道。

“刚刚怎么喘得那么凶?”

“我走楼道下来的深的爱,旧了时光。”

“干嘛走楼道?”

“准备给你打电话的呀。”

“打完电话再从电梯走不就可以了?”

“哦……我忘了还能这样了……”周延恍然大悟。然后尹明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迟宇新没带何可人回家,反而是去了远郊。周季尧在远郊有一处农场。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何可人才回过神,她看着外面完全陌生的景致,一脸疑惑,“这是哪儿?”

迟宇新没回答,径自下了车,然后替她拉开车门。

十一月份,桂花已经开了,空气中都是花香味,幽幽的,丝丝缕缕的,钻进自己的鼻息之间。17rje。

迟宇新不知从哪拿了一顶草帽,盖在她的头上。

他牵起何可人的手,往里面去了。这里到处都种着花,大片大片的。她跟在迟宇新的身后,他很高,整个身影被笼罩在日光中。仿佛光明与他同在。

她想起了那一年,他一步一步走向她。他的身后是大片的光芒。然后,他带着她,远离那黑暗的地下室,走向了阔别已久的日光。

他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再往前走,是大片的桔花。很多桔花已经开了,黄色的,红色的,颜色与形状各异。在阳光下,盛放着,争奇斗艳。

有人走过来,“迟先生。”

“你去忙吧。”迟宇新的声音低沉,氤氲在这花香之中。

湖边,有一栋木头房子。迟宇新开了门,伴随着“吱呀”的声音,门被推开。何可人随着他走进去,才看见屋子里的布置。与迟宇新那房子不同,这边布置的很温暖,整个房间都是暖色调的。

房子建在水上,站在阳台上,脚下都是水。

“你的?”她问。

迟宇新走进去,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她,“周季尧的。他准备求婚用的。”

“真好啊。”

迟宇新看着她感慨的模样,微笑,“你也想要?”

“我有林中小屋了。再要这要那可不是太贪婪了?”她抿了一口酒,身上多少暖些了。

“就怕你不想要。”他的声音很轻很清。

他怕的,莫过于她什么都不想要。

何可人怔了怔,转脸,望着身边的迟宇新,“三哥……”

“嗯?”

她又转回脸,看着脚下潺潺流过的河水,那河里映着自己的脸,苍白的很。她轻轻开口,“那年,我做手术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那时候,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坐在车里,心急火燎地想要赶到她身边,想要陪在她身边。可是清河城的路上,堵得跟什么似的。车子半天才动了那么一小段。

他正要打电话过去,她的电话就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却是坚定地。如果……如果我能活着出来,你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我需要你。她如是说。

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方才那些焦躁一瞬间就消散了去。她的声音就跟阔别已久的雨水浇灌着干涸的大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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