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宇新的瞳孔蓦地放大,然后又慢慢归于平静。舒麺菚鄢只是,那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原本没了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像是暗夜之中的吸血鬼。眼里,却是如冬日浓霜般的悲凉。
王昊心知肚明,一时之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天已经蒙蒙亮,窗外,是蓝灰色的天空。辽阔而悠远。周遭一片寂静,静得人心里发慌。
迟宇新慢慢开口,“继续找。想办法调出姜子期和她的消费记录。”
王昊点头应下,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肇事者昨天就已经被抓捕了。我昨天看了一下他的资料,觉得以他平日的生活习惯凌晨会出现在那个地段有些可疑。所以就特意查了一番。他妻子肝癌晚期。事发后,他交给了妻子八十万现金。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并非是意外。”16434203
迟宇新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呼吸却渐渐加重,变得益发困难。他慢慢闭了眼,好半晌,才一字一句开口,说,“随他去吧。”停了许久,又接着说,“做则广告……就写,castle。”
王昊记下来,“需要配图吗?”
迟宇新抿着唇,许久,薄唇间才吐出轻轻的字,“就那条手链吧。”说完这一句,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阖上双眼,胸口微微起伏着。
王昊自然是记得那条手链和一对耳钉的设计,也就没再多问,只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蹲在走廊边的迟安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刚刚流过泪的眼睛还是红肿的,“你说,何可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王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眼前,迟安然悲戚的模样,却是让他心有不忍。
迟安然也不移开目光,只看着他,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王昊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非是对方好或不好就可以断定的。很多事情,原本就无须理由。”
迟安然笑起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果然是一直在他身边待着的人,说话这么滴水不漏的……”
当初,迟安然以为自己同迟宇新是亲兄妹,以为这感情永生永世见不得光,心情日复一日的低落下去。也是那一段时间,晚餐时,迟宇新忽然淡淡开口,“安然去英国念书吧。”
这话说得突然,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住。
迟太一脸不明所以,“我还想着让安然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呢。等姑娘大了,可就留不住咯。”
“国外的教育毕竟好一点。再者,安然对传媒类较感兴趣。我倒是觉得,去国外的话比较好。”
那一刻,迟安然怔怔看着迟宇新,从他的脸上眼里读不出任何情绪来。她知道,迟宇新这是要推开她了。最终,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注定孤苦无望的爱情,注定无法在一起。而他已经做出选择,她只能依他,只得依他。
后来,她无意中听闻自己与迟宇新并非血缘上的兄妹,她几乎魔怔了似的立刻辞了手上的工作,毅然决然地回国。只是,他却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他了。
他与清河城里的交际花何可人之间的绯闻甚嚣尘上,向来厌恶这些的他竟无动于衷,甚至,在她的节目上宣布要同何可人结婚。那一刻,镁光灯下的自己,差一点没有控制住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冰海之中,周身失去知觉,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孤地走向最深沉的绝望。他甚至从未考虑,那样的当头一击,对她的伤害有多重。
现在想来,回国后,听她提及两人并非兄妹的事实,他毫无诧异,只追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一事实。那么,若是自己不知道,他也永远不会告诉自己的吧?
宇蓦明静浓。旧时光里的我还是我,可你却已不是你。
王昊年长迟安然许多,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他低低的叹气,在迟安然身边蹲下来,递给她一片湿巾。
“何可人之于迟宇新,就像脚踝之于阿喀琉斯。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她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唯一的死穴。
眼前,这个跟了迟宇新接近十年的男人,如是说。吐字清晰,由不得她假装听不清听不懂。
阿喀琉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希腊第一勇士,刀枪不入,唯一的死穴,便是他的脚踝。这个典故,迟安然自然是懂得的。
迟安然握着纸巾,动作生生地僵在了那里。
好半晌,她才抬起眼,盯着王昊那一双眼睛,失了神的模样,眸子里蓄满了泪,随时都会落下来。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昊的眼神终究是慢慢柔软了下去,“已经放弃了你的人,即便心有不甘,也还是放手吧。他不会回来,而你又何必再为了他赔上一切?”
于是,原本蓄在眼里的泪,终究还是再度落下来。
迟安然压抑的啜泣声,在这凌晨的幽深走道中,像是悲鸣一般,低低地诉说着那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