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夫人眼泪又下来了,忙拿帕子擦了擦,“侯爷知道,贱妾在后宅打理,为了顾全靳府体面。许是有时作出一些偏颇,叫人记恨也说不定,可能是云蘅院的那位…也可能是医馆的那位…”
男人的脸狠狠沉了一下,索性将剑一铿锵落地,“莫长枫!你怀疑的两个人!一位是本侯今夜新纳的方姨娘!一位是本侯的亲生长女!哼,亏你也说得出口!你怎么不说!是你有心约定此人苟合……”
莫夫人哎呀一声,拿手捂着脸,“侯爷这么说,是叫贱妾处于何地,贱妾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说罢,莫长枫就要拿那把沾染了晓哥儿鲜血的剑,装作想要了结自己的模样。
“住手!就算要死!也要换另外一把剑。”靳曜左一想到这剑曾用来割那个年轻男子的驴物,就恨不得再抓他起来鞭尸!
“侯爷,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被屏退的两个丫鬟,香柚、香楠听见青霞院上房喧闹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过来一看,两个人都齐刷刷傻掉,一个年轻男子死在地上,裤裆中央空无一物,血水不停往外冒着,都笑得大叫,“啊——!”
“哟,父亲,莫姨娘这是怎么的了?”
靳云轻掐准了时机,跨进院门来,目睹这一切,那莫长枫倒地耍泼的可怜样儿,深深映入她的眼底,“莫姨娘何时成了小女娃子了,这是要跪在地上,跟父亲讨要东西吃不曾?嘻嘻。”她笑。
此时此刻,莫长枫最受不了的,便是靳云轻莞尔轻笑的声音,莫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般最狼狈最可怜最不堪的落魄样儿竟被靳云轻那小贱人看在眼里了,这叫以后的她如何在云轻小贱人面前抬起脸来?
“下去…都给我下去…”
靳曜左他好歹是堂堂永乐侯,被长女撞破了这样的事,脸上便挂不住,训斥道。
“哎呀天!莫姨娘竟作出这样荒诞之事!真真令我们永乐侯府蒙羞!”靳云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手指瘫在地上的莫氏,“父亲!这样不知道廉耻的妇人!早早休弃最好!”
身为侯门嫡女,这是怂恿侯爷休弃姨娘了!
怪莫长枫是个太会演戏的主儿,手帕儿一甩,臀儿一扭,酥酥麻麻的啜泣嗓音回荡在青霞院上房,“哎哟,侯爷,您可不能休了贱妾!您若是休弃贱妾,贱妾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别说靳云轻眼里一阵子鄙夷,就连身后俩丫鬟青儿和绿妩眼底闪烁一丝耻笑。
“哟,莫姨娘,你有此心最好,门柱子就在你跟前,赶紧撞去!你这样子污秽?你莫家的娘家知道吗?如泌妹妹知道吗?你未来女婿二王爷知道吗?”
笑得花枝乱颤的靳云轻,每一句,都好像一把钢刀,一把利刃,狠狠插向莫氏的心口,叫她喋血不止,血流如柱!
恼羞成怒的莫长枫,狠狠瞪了一眼靳云轻,咬紧牙关,似乎真被靳云轻一激,要把头往柱子上撞去。
“母亲!不要哇!”靳如泌挺着大肚儿飞快得出现在众人视线,她原本是想要护着亲生母亲莫氏的,谁料,莫氏也有赴死的决心,一头便撞在了靳云轻的肚子上。
肚子被深深一震,靳如泌疼得雪白香腮毫无血色,额皮青筋一紧,面色一僵,手指头微微发颤硬结起来,“啊!好痛…肚子好痛啊…救命啊…”
莫夫人慌了神,赶紧抱住如泌,“女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的了?”
“滚开!还不是被你撞了!动了胎气了!”靳曜左一脚踢开忙莫长枫,搀起靳如泌放在贵妃榻上,安抚着她,“如泌,如泌,你怎么样,爹爹在这,爹爹在这。”
双眸紧扣,靳如泌疼得狂颤,大量汗液冒出来,“爹爹,女儿,女儿,不行了,您一定要…好好善待母亲!母亲成天成日在后宅为我们靳家打理一切事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爹爹。”
“好,好,爹爹答应你。”靳曜左在靳如泌身畔摸出了一滩血,“哎呀,血…血…云轻,快来,你医术高明,快来救救你的如泌妹妹!快来救救她……”
救她?靳云轻恨不得她才是!靳云轻嘴唇微微抿,可是如今,父亲大人的话,也不能不听。
这一次,没错,是靳云轻出手救她,倘若下一次,靳如泌这般,靳云轻不在的话,又或者刻意回避,那么别怪靳云轻心狠手辣了。
迎了上去,靳云轻抓起靳如泌的手腕,掂量起脉搏起来,片刻之后,下了结论,“不要紧,只是动了胎气罢了,孩子没事。”
“太好了,胎儿没事,孩子没事,哈哈。”靳曜左对长女云轻的医术深信不疑,近日发生接二两三的事件,长女云轻医术超天,名动上京,没几个人不知道。
倘若胎儿有事,二王爷百里爵京方面就不好交代了,靳曜左心思着,目前大周政治局势尚未明朗,更不知道未来将会踏上龙座的会是谁?可能是二王爷百里爵京,又可能是三王爷百里连城,还有其他王爷们。
最起码现在,如泌怀了百里爵京的孩子,若是来日,百里爵京身登大宝,二女儿封后显贵,更是巩固了他靳曜左在大周政治局的势力!
人不可无势!没有权力的男人,就是一个废人!靳曜左心底深处,是这么跟自己说。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靳云轻,冷冷一笑,侯爷父亲看似在意靳如泌,看似关心她腹中的骨肉,实则,靳曜左充其量就是为了他自己的权位坐得稳当罢了。
“云轻,谢谢你啊,你救了你妹妹呀。”靳曜左摸着胡须,笑了。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将地上的莫长枫无视了。
“女儿不曾救了如泌妹妹,是如泌妹妹福大命大,不过下一次,就难说…”靳云轻话说到一般便不说了。
地上的莫长枫嘭得一声,起来,看着靳云轻,“怎么?难道如泌?”莫长枫心里头恨不得靳云轻去死,因为,今夜之事,如果不是靳云轻暗中使绊子,叫她的奸计不成,她如何会这般狼狈不堪?
那个死去的年轻男子,是莫氏她自己暗中叫春姨去接洽的,用来对付方碧池的,如今出现在青霞院,毫无疑问,是靳云轻的诡计。
对于靳云轻来说,这不算什么,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大姨娘……”靳云轻轻咳了两声,“倘若如泌妹妹下一次再受到惊吓的话,恐怕腹中胎儿难保了!”
暗地里,莫长枫蜷缩在袖中的玉手狠狠攥住,靳云轻这话不是在咒靳如泌么?
侯爷在上,莫长枫只能隐忍,“敢问,县主,这是为何?”
“为何?”靳云轻像在看一个白痴般,很无聊得看着莫夫人,“方才你那么撞过去,撞在如泌妹妹的肚皮儿上,按照云轻诊脉,如泌妹妹这一次怀得还可能是双胞胎,都是宜男之相。”
话音刚落,靳曜左无比开心,无比喜悦得看着靳云轻,“女儿,你说真的吗?”侯爷大人开心得直接叫靳云轻“女儿”,平日里都是叫名字的。
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
受亲生渣爹的夸赞,靳云轻忍住反胃的冲动,脸上堆叠得笑意如三月春华般绚烂,“自然,云轻从不说假话。”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莫长枫喜极而泣得跑到靳如泌的贵妃榻旁,“如泌,你腹中可是双胞胎呢,都是男娃,二王爷若是知道了,定会对你宠爱有加的,到时候二王妃之位就跑的,以后……”她太高兴了,以至于无所顾忌了。
“不过,大姨娘也不要开心得过早。”靳云轻脸上平静无波的样子,说得只是事实,“云轻不是吓唬姨娘,这一撞,撞得如泌妹妹胎气亏损不足。若是再撞一次的话,胎位可就不保了。”
闻此言,难免叫侯爷、莫氏噤若寒蝉,倘若靳如泌腹中一个好歹,那,一切希望都如泡沫般幻灭。
莫夫人整妆理鬓,她心中暗暗庆幸,方才被靳云轻一顿紧逼,差点想要羞愤撞柱自裁,如此一死,岂不是太便宜靳云轻,如果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如泌的突然出现,莫氏早就死了。
一想到这里,莫夫人偷偷怨毒得白了靳云轻一眼。
“那个,父亲,您身为永乐侯,你膝下的姬妾出了这样的丑事!父亲如何处罚莫姨娘?”
靳云轻眸子冷冷凌凌,外人多看几秒,都会心生畏惧的。
何况是受到不少惊吓的莫夫人?
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夫人手心里头又开始冒汗,侯爷还在气头上,若不是顾着如泌女儿,他早就下令对莫氏……
“爹爹,别为难母亲好不好。”靳如泌眼眶通红通红,仿佛是那受尽委屈的人儿,“你再责怪母亲的话,女儿的肚子又要痛起来了,呜呜,好痛好痛啊。”
知道父亲最为在意腹中的孩儿,靳如泌紧抓着靳曜左的手,不放开,还轻轻摇晃着,希望可以摇晃父亲心中的意志,“父亲若是惩治了母亲,那,往后,谁来照顾如泌?如泌未来出世的孩儿可不能没有外祖母呀。”
“呜呜,贱妾是冤枉的,侯爷还不相信,贱妾还不如在如泌面前撞柱子,死了也罢了,只是,再也看不见我儿诞下外孙了。”莫夫人眼底勾兑着一抹冷,“如泌,我的好女儿,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腹中的孩儿,为娘的这就去…”
几个上房大丫鬟,香柚,香楠她们几个想要上前拉住莫夫人,不让莫夫人去死。
靳云轻飞快给那几个大丫鬟一记冷冽的目光,意思是说,你们谁都不准拉着,否则,一个一个通通发卖出去,配了人!
世家宅院里头,最最有眼力见的,便是这些丫鬟们,粗使丫鬟,守院门丫鬟,院里跑腿丫鬟,上房丫鬟,贴身丫鬟,等级森严无比,大家看主人眼色做色,而主人与主人揪斗之中,就要看看哪个主人强,她们才听哪个主人的话,这个,叫做站对阵营,站错队的话,下场是很悲惨的。
初初进府门的小丫鬟不懂这些,长年随侍的大丫鬟,怎么可能不懂?
丫鬟们果然止住了,被靳云轻生生吓得。
靳云轻一脸清风云淡得看着惺惺作态的莫氏,有本事有胆量就撞去,别他娘的唧唧歪歪的!
就在莫夫人的额头距离珠子头一公分,就撞上了,靳如泌流着眼泪,无比痛苦得对靳曜左道,“爹爹要杀了母亲!就先杀了如泌!母亲死了!如泌也不想苟活人世!带着孩子一起死!”
这招狠呀!还带着孩子一起死,靳如泌明明知道,靳曜左最最关心在意她腹中的天家骨血!
“罢了!”靳曜左甩袖道,“莫长枫!今日之事!本侯姑且看在如泌的面上。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此以后,你没事,别想出府!给我呆在这青霞院上房!至于云蘅院,这大半年,你也不用去了,碧池用不着你担心!”
话音刚落,靳曜左又吩咐小厮们处理了尸体,让丫鬟们洗净上房周边的血迹,甩袖而去。
靳云轻也带着青儿绿妩她们远离。
莫长枫瘫软在地上,痛哭流涕得对如泌哭诉道,“如泌,你父好狠的心!这是要对我下了禁足令呀!”
“母亲,别担心!爹爹那么爱你,他一定是口头上随便说说罢了,气头上两天,也便过去了。”靳如泌替莫长枫擦拭眼泪,关切得道,“爹爹是最疼我们的了。以前爹爹不也对女儿下了禁足令,到最后,女儿不也还是没守嘛,爹爹也不曾说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莫长枫这心里,感到无比的别扭,无奈得摇摇头,“不!你父变了!你父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说的话,他都会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压根儿不舍我去寻死?现在,却是一直铁着的心!定然是被靳云轻那小贱人和方碧池那个大贱人给蛊惑了。”
“对,对,母亲不说的话,如泌也倒忽略了。是呀,如今的爹爹看起来,真真心如玄铁。”靳如泌也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看来,一切都是靳云轻在捣鬼,所以爹爹才会对莫夫人如此狠心。
莫夫人一个拳头砸在自己心口上,大骂道,“靳云轻这个贱人!屡次与本夫人作对!今夜不是她,晓哥儿早已顺理成章得与云蘅院那位鱼水之欢,届时,你父发现方碧池与其他男人行房痕迹,必然将她浸猪笼。靳青那个小杂|种没了生母,就更好拿捏了的。或毒死,或溺死,或勒死,都是可行!可是现在……”
“母亲,再找机会不就行了?”靳如泌狠戾一笑,“我就不相信,靳云轻她有天助,我们弄不死她!”
靳云轻不行,她莫长枫永无安稳觉睡,看着靳云轻那张脸庞,就好比看见了生前的安思澜,无不叫莫夫人讨厌生恨!
“蓝兮小公主对靳云轻也是心怀痛恨,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迟迟不动手?”靳如泌接着说,“要不,我让二王爷出手,试试?二王爷多的是手段!”
喝了一口香茶,闻了一段清香,莫氏觉得心口平复好多,“蓝兮公公迟迟不动手,定然是温贵妃让她不作为。二王爷他深爱于你,大可试试。可惜银月那个小蹄子办事不利,不然可以叫银月……”
“无妨。银月喝了那么多滋补的汤药,也快好了。”靳如泌心想,有什么事还能比得上,云轻死于云轻曾经贴身丫鬟手上的好?
正欲踏出侯府正门,靳云轻娥眉轻皱,闻到了一股香,“怎么会有一股淡淡的香。”这样的香很奇特。
“什么,小姐?”青儿茫然不知的样子。
“小姐,我也闻到了,很细微的一种香味,类似檀香,可好像不似檀香。”绿妩道。
靳云轻眉目一烁,讶异道,“绿妩,想不到你的嗅觉异于人常人的敏锐……”绿妩敏锐的嗅觉与天生过目不忘的安乐郡主有得一拼。
太好了,靳云轻很高兴,因为她挖掘出绿妩的天生奇才!这样的香味,青儿普通人闻不出,可靳云轻身为法医,原本的嗅觉就是异于常人,想不到绿妩也是这般。
此间香味如此奇特,靳云轻记起来了,死亡刘汤刘仵作的房间,也有这股香,类似的檀香的香,却不是檀香,当时靳云轻说不上来,心想着回医馆,定然要好好查查千金丹方。
只是,靳云轻没有想到,这股子香味竟然是从二王爷百里爵京的身上飘散出来。
百里爵京进了府门,第一眼,看见靳云轻,嗤嗤以鼻,笑道,“很巧啊,靳云轻?怎么特意站在这里?在等我?靳云轻?你这是有多么喜欢本王呀,哈哈哈……”
曾经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催情剂,是原主最最聊以安慰的精神圣品。
可惜的是,现在,于靳云轻而言,这样的笑容,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百里爵京?你这么自恋?温华宫的温贵妃娘娘她老人家知道吗?不好意思,本县主并不是在等你!本县主此刻的心已经有别的男人了,那个男人呀,比二王爷你强一千倍一万倍呢。嘻嘻,二王爷,你永远也无法比得上他!”
走到百里爵京身边,靳云轻对着百里爵京的耳边轻声细语得说了这番话,然后飘逸着莲步出府!
“留步!你心里的那个男人,他是谁?比本王还要强一千倍一万倍?”
腹中的怒火腾腾腾得往上直冒,在百里爵京的潜意识里,靳云轻对他的态度,应该是谦卑的,柔软的,低下的,驯服的,以前,百里爵京以为靳云轻骨子里深深爱着自己,所以百里爵京可以肆无忌惮得玩弄、诓骗她!
再怎么样,靳云轻也不能够像今日这般视他如无物,百里爵京的心是没有一丝一毫靳云轻的存在,可是,靳云轻的一番话,在挑战他身为二王爷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