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莫夫人一个匍匐,抱住靳曜左的大腿,“侯爷,侯爷,别打如泌,如泌心里还怀着骨肉,又去了京兆尹一趟,路上奔波,已是非常劳累了,你不能再折腾女儿了,不能够了。要打就打我吧!”
“好,本侯爷,就打你。”
“莫长枫,你真是有一个好弟那个呀!”
“你弟那个真是该死!如泌的事情尚且不说!你弟那个竟然去云轻医馆打砸洗劫!哼!真是天理难容!”
靳曜左扬起手掌来,一掌下去,莫夫人嘴巴都差点歪了,血水崩了出来。
这一掌,可是全所未有的惨烈!
打了皱,靳曜左嫌恶得径直走出青霞院,上房中已经摆上饭菜,连动都不动,往书房的方向去,靳曜左已经绝对,彻夜通宵在书房,不想见到莫氏。
如果靳云轻知道,侯爷父亲靳曜左如此袒护于她,不知道靳云轻她会不会心生感动,而原谅她自己这个渣爹呢?
翌日清晨,靳云轻起了个大早,陪小靳青弟那个用点早膳,还让飞流他们逗他顽,小靳青这才放云轻外出。
京兆尹府大人程子学,拱手对靳云轻笑道,“云轻县主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千金允诺之人呐,佩服佩服!”
“大人客气了,云轻已经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女子娥眉微挑,直入正题,不想浪费时间,“敢问大人,徐州刺史蒋玉涛尸首现在何处,是在义庄吗?”须要知道,古代没有太平间,只有暂时存放尸体的义庄。
摆摆手,程子学捋着胡须道,“在天沐山山神庙中。”
“大人,为何不存放在义庄呢?”
“义庄是死亡庶民聚集之地,蒋玉涛生前是徐州刺史,官位高,怕冲撞了他。本府还叫一干衙役日夜在山神庙看守,只待有一日能破此悬案。”
“听大人所言,蒋玉涛是死在天沐山的山神庙?”
“本府是说过他死在天沐山,不过不是在山神庙内,而是死在距离山神庙百米开外的水潭中。”
“这么说是失足溺亡的?”
“本府也是这么怀疑的,因为之前在潭中打捞起一个女儿红的酒瓮。云轻县主,咱们还是边走边谈吧。”
“好的,大人。”
靳云轻点点头,粗略了解了大概,便和程子学大人分别坐上一辆山藤所制的椅轿,由两个人抬,一前一后,这种椅轿是专门往山行的轿辇,与陆上平地所乘坐的轿辇大大不同。
第一时间乘坐上去,倍感轻盈。
永乐侯府,青霞院
莫长枫气得早膳都没有兴趣吃,“如泌,你说我怎么吃得下?你舅舅还在京兆尹府拘押着,你也不叫二王爷放了他。”
“母亲,不是二王爷不放,是陈子学大人不放。没事的,舅舅一定会放出来的。”靳如泌安慰莫氏。
“一切都是靳云轻贱人搞的鬼!”拳头上青筋暴起,“凌钊在哪里?”
“夫人!”跪下一个身形昂藏的男子,面露狠色,“夫人有何吩咐!”
“听说靳云轻贱人,此刻往山神庙破案,你派一众兄弟,带上千里香…找个机会…我们家嫡出大小姐赏赐给你们兄弟几个好生享用…”
“是夫人大恩!”
“银月,你也跟着去看看你,回来告诉本夫人!”
“是,夫人。”
凌钊一脸喜色得带着水上舵帮的几个兄弟,还有银月丫鬟也同去。
一路的山花秋色,靳云轻浑然不看在眼中,半个时辰后,血红色枫叶掩盖处,露出了山神庙一角琉璃飞檐。
她便知道,这山神庙到了。
程子学大人带着靳云轻进那个山神庙,看守的衙役对程子学大人和云轻县主极为恭敬。
“云轻县主,请。”程子学示意尸首就在堂中。
靳云轻初闻着,就有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袭来,若换了普通女子,定然要反胃好几日,只是靳云轻,表情恭谨,她原本就是法医,深深知道死者为大的奥义。
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靳云轻清楚得看到,这一具所谓的蒋玉涛尸身,高度腐烂,上面密密麻麻的白蛆蠕动着,特别是那面目已经看不清了,两颗眼珠子腐烂掉了,深深凹陷下去,森森白白鼻梁骨也可见。
“尸体腐烂成这样?大人,不能用寻常验伤来验尸了,只能煮尸!”靳云轻眉目一凌。
“什么…煮尸…”程子学大骇,“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抬眸正视着程子学,“府尹大人,如果你想九十九天悬案今日终了,就一定要如此了!如果大人不赶时间的话,再需等三个月,让白蛆把尸骨上大量腐肉通通吃个干净,彻底露出白骨,到时,再让云轻来一趟,云轻煮尸为了得到白骨,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所以不算辱尸。”
此案已悬太久,程子学这个京兆府尹近日感到来自大周皇廷圣上的威压,也在所难免。
如果三月又三月,此案何时了结?
罢了!
“好,煮尸就煮吧,只要云轻县主保证能够破出此案始末,就好。”
程子学挥挥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骨,是死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凭证。有时候,尸骨比活人还要会说话,而且尸骨说的一定是真话,而活人可能会说假话。”
靳云轻当年在大宋提刑官宋慈所著的《洗冤录》中,可没少研究,这样的巨著已经成为后世诸国著名法医家学习的蓝本。
程子学大人吩咐衙役们从附近山民那里借来了一口大铁锅,支起了火架子,水潭子的水浇了上去,零零碎碎的尸体肉块在锅中烹煮。
恶心臭肉连带着骨头,在沸腾的开水里煮开,靳云轻捡起一个干净的木棍在锅中滚动。
“呃…”旁边几个年轻衙役背过身子狂吐不止,他们心中对这个云轻县主好生佩服,饶是她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有这般男儿胆。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尸体肉块已经在化在汤中,骨头连着碎渣滓在锅底沉淀下来。
“程大人,可以取骨了。”靳云轻叫程子学大人,可是程子学大人抱在一颗黄梨木上,狂呕不止。
“好,好,取骨。”程子学下令,不小心看到锅中滚沸的肉汤,堂堂的京兆尹大人把昨夜的晚膳都给吐出来了。
锅中的骨头渣连着大骨头捞起来,靳云轻将它铺平在长而洁净的布帛上,靳云轻捧起了一丝肉末都没有的头盖骨,细细端详着,旋儿用事先备好的热水从脑门穴灌入,过滤的白布条竟然不存在潭中细泥沙。
靳云轻此前已经检验过山神庙不远处的一口深潭,潭中泥沙极细,如果是真的是溺亡的话,那么……
“程大人!徐州刺史,蒋玉涛,不是喝酒溺亡,而是死于人为谋杀!他是死了之后,被人抛尸深潭。”
靳云轻一句话,好比一颗重磅炸弹在程子学的脑中炸开,轰轰长鸣。
“云轻县主,这是为何?”程子学对靳云轻举动不明白之处甚多,又是煮尸,又是将热水灌入头骨的。
第99章钝器图案,来自北凉王府?
“倘若,蒋玉涛真的是失足落水溺亡,那么,他一定会在水中挣扎,鼻息取气,必然吸入沙土。这,也是为何云轻要将热水灌入头骨以检验有无细沙,而蒋玉涛头骨中并无泥沙。蒋玉涛就是被杀死后抛尸水中,鼻息全无而沙土进不得颅内!”
“还有,程大人请看,蒋玉涛后脑勺左下侧崩裂,很明显是被钝物猛烈敲击所致的呀。”
忍不住一口气说完,因为靳云轻知道,蒋玉涛是枉死的,死于谋杀,而不是程子学之前所怀疑的失足溺亡。
唉……程子学双眼深深黯淡下去。
“本府就知道,刺史大人蒋玉涛,品性高洁,怎么会在押送军饷途中,贪杯好酒,失足潭中溺水而死呢!原来有人谋杀!哎,我大周痛失了一位栋梁呀!”
仰天长叹一声,程子学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本府此前也不相信,蒋大人会糊涂至此呀。就连当今圣上也以为,是蒋大人玩忽职守,自取灭亡!蒋大人,对不起,不禁圣上误会你,本府也误会你……”
程子学大人痛哭流涕,扼腕吁叹,靳云轻明白,京兆尹大人私底下,肯定与蒋玉涛私交甚好。莫不如此,程大人如何会这般伤悲。
他提及蒋玉涛是在押送军饷过程之中,死在天沐山水潭中的,军饷?靳云轻好像想到了什么?
“程大人,想必蒋玉涛一路押送的军饷,定然也失踪了吧?”女人看着程子学。
身为堂堂的京兆尹大人,忍不住须眉倒竖,“云轻县主洞若观火!精辟呀!是呀,军饷也跟着不翼而飞,圣上要求本府,要将军饷失踪的消息,秘而不发。”
“看来,是有人故意杀死蒋玉涛大人,以方便劫走军饷!”
靳云轻双手负背,双瞳之中射出肯定的芒光,“洗劫军饷之人,定然也是谋杀蒋玉涛的元凶!”
“可是,到底是谁才是杀死蒋玉涛的真正元凶呢。”程子学没有想到,煮尸取骨查出蒋玉涛是他杀,但这元凶又是谁呢?
默不作声的靳云轻,又细细检验那钝器所伤凹陷进去的后脑骨,足足凝视着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
衙役们看见靳云轻一介女流,双手捧着煮过的人头骨凝视着,检验着,莫不感到恐惧之感,一直以来,拣尸拾骨的差事,都是由正经仵作去做的,却没有想过一个侯门闺秀不仅不感到害怕,还抱着研究的举动。
这些衙役们虽然惊讶,害怕,但是,更多的,便是对靳云轻竦然起敬!
“敢问大人,上京州府之中,会是谁佩戴一种带有梅花图案的钝器呢,诸如剑鞘之类的……”靳云轻拿着头骨,走到程子学跟前,示范给他看,“大人,你瞧,头盖骨被深深印刻着梅花图案?可见,蒋玉涛生前遭受着钝器重创的巨那个痛苦!要不是,这样的钝器也不会入骨三分,直接将后脑勺的一块骨头印成这样深!”
“这…”
梅花图案?重大的线索在程子学脑中回荡,如果要说这满满上京之中,谁家侍百里随身佩戴的剑鞘上雕刻着梅花图案,那么赫然便是北凉王府?
难道……
事关重大,京兆尹大人缄口不言。
靳云轻看在眼底,知道程子学大人怕是周边耳目众多,不敢多说。
“不行,本府要速速回去,进宫面见圣上。”程子学叫衙役们准备椅轿,坐了上去,回首对她道,“云轻县主,要不随本府一同会去。”
眸子凝了凝手中的头盖骨,靳云轻道,“程子学事急先行一步吧,云轻想再留一会,人死为大!或许,云轻可以检验出更多对案情有力的铁证来!”
“如此,拜托云轻县主了!”程子学满眼浓浓得对靳云轻的敬佩,今日若不是她,恐怕这已经悬了九十九天的悬案,未必会有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呢,此案牵扯巨那个,程子学只想早点进宫面圣,凭圣上裁决。
天沐山山神庙后边的小山坳中,百里连城瞧着靳云轻凌厉破案的架势,感叹道,“靳云轻,你真乃我大周奇才!只可惜你是男儿身,不然,定然为我大周……”
还没等三王爷说完,身侧的许脩文道,“爷,您何不把云轻县主娶回去做三王妃,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好。”
“是呀,靳云轻县主,太果敢了!不愧是女奇人!”彦一壅是一位悍将,在战场上,他跟随三王爷奋勇杀敌,此生,他只佩服三王爷一人,而今日的靳云轻,是他佩服的第二人!
“闭嘴!”百里连城恼怒得瞪了一眼他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瞪完了之后,百里连城的双眸落在靳云轻的身上,天边一抹晨曦宛若倾城的金沙罩在她的身上,美轮美奂,宛若圣洁的天女,令百里连城瞩目许久。
“爷,您看,有几个黑衣人往靳云轻这边过来了。”许脩文眼珠子锐利,一眼,就看到小径鬼鬼祟祟的来人,“貌似还有一个丫鬟,这个丫鬟,好生熟悉呀。”
彦一壅也屏气凝息看着,“这个丫鬟不是永乐侯府,靳如泌二小姐的贴身丫鬟银月么?”
“他们怎么来了?难道是来谋害靳云轻的?”百里连城高如层云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永乐侯的二夫人莫氏三番两次陷害靳云轻,百里连城他是知道的,如今莫氏她们是瞧着靳云轻上天沐山,好方便下手罢。
由于百里连城潜伏的地势很高,可以把天沐山大半的景观揽入眼中,不过处于山神庙下面低洼地的靳云轻并不知道这些。
待凌钊几个人走近,他们马上用千里香散步整个山神庙的空气里,看守山神庙的衙役们一个一个晕了下去,靳云轻在前一秒,才刚刚有所警觉,忙给自己的鼻子涂了随身佩戴的清凉丹,所以才不至于晕倒。
“他们太卑鄙了,竟然使用千里香…”许脩文气得牙口一铮,真想冲下去,打跑那些想要谋害靳云轻的人。
“人家靳云轻不必你动手的,你看——”百里连城拉住他的两个属下。
第100章银月,这是你卖主求荣的代价!
只见靳云轻假装晕倒,趁着凌钊和银月丫鬟走到她身畔的时候,靳云轻从腰间那个出银针,扎住他们一干人等的昏穴,他们一个一个都晕过去,包括银月。
“银月,你本是本小姐的贴身奴婢!被诓骗到家庙,银月是始作俑者!”靳云轻美目一凌,“如今,你怪不得本小姐了!本小姐今天要你知道,卖主求荣的代价是什么?”
靳云轻将银月拖到了山神庙,剥离了银月身上的衣裳,靳云轻将自己的裙裳换在银月的身上,然后,又拖行凌钊几个壮汉,一齐放在山神庙中,把凌钊衣袖中的千里香点燃,只要等他们一醒来,把银月当做了靳云轻……
千里香,这样的迷那个,根据剂量的多少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效果。
小剂量的千里香,会麻痹人的知觉,造成短暂性昏迷;大剂量的千里香,便是一记烈性霸道非常的情药!
莫氏让她手底下的人怀揣这样邪恶下作的东西,可想而知,莫长枫的狠毒用心!
这个便宜大姨娘的手段,靳云轻又不是没有领教过,旋即心领神会得关上山神庙的柴门,拿火折子对着千里香猛吹,浓浓的烟瘴飘入山神庙内部,顿时间,有男人饥那个的声音蠢蠢欲动了起来。
“好热…好热呀…大哥…”
“我快死了…”
“大哥!你看!靳云轻贱人躺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