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格外的美好懿静,明婉凝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见她了。
再一次站在奢靡无比的宫门外,明婉凝备感凄凉。再一次站在奢靡无比的宫门外,明婉凝备感凄凉。原先,她是这个宫殿的主人,那般恣意张扬,骄纵跋扈,可现在,只沦得阶下囚般的下场。她即便有万千个不踏进这里的理由,却还是来了。
只因为她是明家的人,而她,对不起明氏。况且,她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从她身上探索出来。
宫门外空无一人,她迟疑了片刻,用力推开沉重的雕花红漆宫门,那门竟未上锁,一推便可入。
顿时,从里由外就立刻散发出一股浓厚的尘土气息,呛得她咳了好几口,不知有多久没有打扫过了,明婉凝的手指轻轻划过院中的青灯,沾得满手尘灰。
庭院里的一排金钻蔓绿绒已枯萎,宽大的叶片也被得发黑、发黄,甚至还从盆底流出道道蜿蜒的烂水,一股的恶臭味。这般凋败的情状,让明婉凝心中带起一丝怜悯。
寝殿内暗沉沉的,隐隐的只看见一个粉色的娇影,坐在和合二仙的屏风后。明婉凝微微有些踌躇,迟疑过后,却又抬脚走了进去。
屏风后竟又有一个宽敞的屋子,只见明玉蓉坐在价值千金的月光纱下,手中正在笨拙地绣着手绢。今儿她穿着一条石榴红缂金丝妆花云锦宫装,头发梳成凤髻,头戴着一支银累丝珍珠凤钗,这皆是皇后能戴的服饰,她如此,是真的没想多活了。
明玉蓉像是看到了明婉凝,放下了手中已绣好的手帕,轻声唤她:“四妹妹。”
明婉凝略略一愣,心中有些恍惚,明玉蓉不是最讨厌自己的吗?怎么如此亲昵地叫自己?压下心中的疑惑,明婉凝轻轻俯身,行了礼,“蓉昭媛万福金安。”
“我都如此了,你怎的还是不肯喊我一声三姐姐?”明玉蓉的醉人的笑容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忧悒,让明婉凝有些不解。
“回不去了。”明婉凝只好顺藤摸瓜,“你我之间,还回得去吗?就算称呼如往昔,但终究不是往昔了。”
“是啊,回不去了。”明玉蓉的笑声凄厉,如冷夜中的猫,她忽的止住了笑,轻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明婉凝微微摇了摇头,从前的明婉凝结的债,她怎会晓得?
明玉蓉心底似有融雪成冰,寒气彻骨,“小时候,我们那么要好,每次你闯祸出了事,都是我出面摆平;每次你有了好东西,都会分我许多。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你真心待我好。可是,你拥有那么多东西,父亲的宠溺,绝世的容貌,你什么都有。而我呢,除了嫡女的身份,有什么?一开始,我觉得这些都不要紧,只要你待我好,我受些委屈不要紧。”
明玉蓉从发髻上摘下凤凰簪,字字泣血:“可是,十岁那年,你却因为这只凤凰簪,拿了匕首来杀我。那一次伤疤的痛,我犹记得。”
“抱歉,原是我对不住你。”明婉凝原先也是有耳闻的,明府四小姐利欲熏心,不惜以匕首伤三姐,后来就发生了被送上罗雪峰的事,现在,无论事实如何,明婉凝都只能说一句抱歉。
“其实,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但实地里,却还是念着你的。”明玉蓉说着蹙眉咳了几声,刻出的尽是鲜血,她只是淡淡地笑,继续说,“若非是我总是在暗地里用金银救济你,像父亲那般的为人,将你扔在罗雪峰不闻不问,你怎能活到今天?父亲是怎样的人,我想你应当知道。你走了以后,父亲便十分宠溺我,什么都给我,甚至把我的身子养得这样细腻,其实,他只不过是为未来做打算罢了。”
明婉凝的嘴角漫开哀凉之意,但笑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明玉蓉的手指滑动在编织精巧的凤凰簪上,痴痴地笑着,“你知不知道,你的容貌在我们十六个儿女中,是最好的,而我,仅次于你。所以,当你伤了我,被所有人知道后,父亲不得不为了他的前程而放弃你这颗棋子,而我便成为了他的下一个棋子。你道父亲为何有如此多的儿女侍妾,就是为了可以培养出我们几个,入宫侍奉皇上,讨得皇上欢心,为父亲谋得更高的地位。可你却是脱缰的野马,不受他的束缚,所以,他注定不喜欢你。如何,我们打个赌,我死了后,父亲定会将长姐送入宫。”
“原来如此。”明婉凝平静地看着她,静默了良久,才问,“三姐姐,你狠我吗?若非是我当初任性使气,你现在便不会成为将死之人了。”
明婉凝从未称他“三姐姐”,但这一次,却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言语间难以掩饰不同往常的亲昵。
明玉蓉的回答很简短,没有隐藏什么:“恨,因为,你利用那杯老白干,害了我的孩子。”
“我若说害你的,不是我,你信吗?”明婉凝缓步走到她面前,有些讽刺地说,“你知不知道,按照你当初流血的状况,孩子肯定是保得住的,可是,却有人故意害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