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默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既然傅太子不希望我们去打扰,那我们明天一早再来便是。”
“你的意思是,太子和长歌大小姐在一起?”苍渊幽缈的眸光动了动。
“是!”叶轻默轻咬下唇,半晌应了,迅速翻身上马冲往城门。
苍渊看了傅卿云所在的方向一眼,若有所思。
随后,他也翻身上马,拨转马头跟上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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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子旁边用篱笆围了一圈,里面站着三只鹅,每一只都肥美无比。
百里长歌跟着傅卿云来到篱笆跟前,看了一眼那三只肥鹅,突然咂嘴道:“这么漂亮的鹅,你舍得杀了给我吃?”
“原就是为你养的,如何舍不得?”傅卿云挑眉,揽了揽袖子就要推开篱笆门进去捉鹅。
“鹅会咬人,你不怕吗?”百里长歌叫住他。
“我是鹅的主人,怎么着它也不能咬我吧?”傅卿云话完,便看见临近篱笆的那只鹅脖子一挺冲了过来,他嘴角一抽,赶紧合上篱笆门。
“喏,我怎么说来着?”百里长歌捧腹大笑,挑眉问他,“你刚才说小的时候我们去偷鹅被鹅群追着跑,有没有人被咬到?”
傅卿云无奈答,“裴鸢跑得最慢,她被咬到,然后裴烬折回去救她,也被咬了,你,我和大小姐一看他们俩被鹅群咬,三人一起冲过去,结果全部被咬。”
百里长歌一听乐了,“感情你说农户主人好心送的两只鹅是人家看我们一群人被咬了觉得可怜施舍的吧?”
“应该是。”傅卿云见她乐,也跟着傻笑。
“果真是小孩子。”百里长歌低声咕哝,“怎么就没见到叶痕被咬?”
“他被你一亲吓哭了以后就再也不敢来了。”傅卿云扶额,“过了一年多才换了轻默公主来。”
“那你说我明天抱一只鹅回去,叶痕能不能被咬到?”百里长歌起了坏心思。
“那你得有那本事将鹅抱回去。”傅卿云指了指里面似乎感觉到了入侵者的气息,雄赳赳并排站着的三只鹅。
百里长歌汗。
叶痕小的时候应该长得跟嘟嘟差不多,但她实在是无法把叶痕被吓哭那个吊炸天的姿势安插在嘟嘟那个混小子身上。
“你怎么干站着,赶紧捉鹅啊!”百里长歌故意挑了挑眉,努努嘴望着里面蓄势待发的三大将军。
傅卿云抿唇一笑,“刚才逗你一下,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捉?”
百里长歌睁大眼睛,“难不成你敢?”
再度揽了揽袖子,傅卿云推开篱笆门走进去,小心翼翼走到鹅身边蹲下摸了摸它们身上洁白的羽毛。
仿佛他的手有魔力一般,那三只鹅果然片刻之后就耷拉下脑袋。
傅卿云轻而易举就抱了一只出来。
百里长歌撇撇嘴。
果真是小瞧他了!
回到外院,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傅卿云拿了菜刀开始杀鹅,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在武定侯府那几年没有白练。
百里长歌在屋里帮他烧好了热水。
傅卿云走进来,将早已掏干净内脏的鹅放在盆里洗净。
百里长歌将桂皮,八角,甘草等上好的调料放在布包里扎好口投入准备好的一锅清水中煮沸。
这个时候,傅卿云的鹅也洗好了,她接过,将一整只鹅放进锅内看着煮。
傅卿云见她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擦了手拿来干净的帕子想替她擦拭。
百里长歌察觉到,缓缓伸手从他手中接过帕子,扯了扯嘴角道:“我自己来,灶边热,你快出去歇一会儿吧!”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傅卿云勉强笑笑,蹲下身朝灶膛里添柴。
百里长歌擦了汗,将帕子放在一边,目光又掠向锅里,鹅熟了以后用筷子小心翼翼取出来放凉,她刀功极好,成功脱出四柱鹅骨将鹅肉剔出来切成方块,加淀粉拌匀。
傅卿云几次想帮忙,都被她遣了出来。
他无奈,走进房间将一早准备好的蜡烛拿到外面装了黑土的那个花圃一个圈放好,然后用火折子将所有蜡烛点燃。
外面沉黑的院子顿时大亮,火光煜煜的蜡烛将花圃里含苞欲放的天香牡丹衬得娇贵无比。
百里长歌将鹅肉和鹅骨炸好摆盘,又倒了调料淋在上面端出来的时候,傅卿云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支不小心熄灭的蜡烛。
“你做什么呢?”百里长歌觉得好奇。
“有人跟我说,这样看天香牡丹最好看。”傅卿云站起身,看到她端着两大盘皮脆肉嫩的烧鹅出来,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揶揄笑道:“很多年没有吃过你亲手做的东西了。”
“那你今晚定要吃个够。”百里长歌笑着将盘子放到石桌上,她之前在皇宫吃过些东西,本就不饿。
“两盘,我们一人一盘吗?”傅卿云洗了手走过去坐下,看向盘中的烧鹅时面上满是欣喜。
“我方才在皇宫里用过饭,吃不了一盘。”百里长歌转身回屋拿了一个小盘子出来,将自己那一盘拨了一半递到他面前,笑笑,“我本就不饿,现在做个陪客。”
时隔多年吃到百里长歌亲自做的东西,傅卿云自然高兴,他笑道:“此情此景怎能没有美酒呢?”
说罢他站起身回屋拿了小铁楸出来走到院中桃树下轻轻刨。
百里长歌明白了他的意图,从花圃边端起一支蜡烛走过去为他照亮。
傅卿云回过头对她笑笑,继续刨。
不多时,浅坑中露出一个酒坛。
傅卿云放下铁楸,轻轻将酒坛放了出来。
百里长歌看了看这棵桃树,又看了看傅卿云抱着的酒坛,蹙眉问他,“我以前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埋过什么东西?”
“埋过。”傅卿云仔细想了想,“我们一人埋过一个酒坛,你的和我的都埋在这棵桃树下。”
“不对。”百里长歌摇摇头,“我怎么感觉埋的不是酒坛,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地点也不是这棵桃树,你快帮我想想,我当年到底埋了什么东西?”
“没有了。”傅卿云很肯定地说:“从头到尾,我们就只埋过酒,除非……”他眸光闪了闪。
“除非什么?”百里长歌追问。
“没什么。”傅卿云回过神,笑着摇摇头,“连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百里长歌有些郁闷,她敢肯定自己小的时候一定在这附近埋了什么东西,只不过她如今记不得了。
“回去喝酒。”傅卿云挑眉,抱着酒坛回了石桌。
百里长歌拿着蜡烛缓缓跟在他身后。
傅卿云已经斟好了酒,看她有些漫不经心,他索性夺了她手中的蜡烛放在一边,催促道:“你不吃,我可要先吃了,待会儿凉了味道可不好。”
“没事,你先吃吧,我再想想。”百里长歌对他摆摆手。
傅卿云拿起筷子,却没有心思吃,目光看向百里长歌。
她依旧抱着脑袋拼命回想,却没有一点头绪。
“今夜很可能是我们独处的最后一个晚上,你可不能这幅表情。”傅卿云含笑说完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百里长歌抬起头,借着烛光见到他如玉的面容染上几分薄醉,眸子里亮晶晶的,倒映出她发愣的样子。
“你想通了?”百里长歌疑惑问道。
“有今夜,足矣。”傅卿云悠远的目光掠向撒了几点星子的夜空,“但我回去并非放弃,你说得对,只有权才能决定命运。我知道你和他如今举步维艰,所以我更不能留在这里托你后腿,我要独立,要变强大,那样的话,万一将来你们陷入险境,还有我这个后盾。”
百里长歌眼眶中有热乎乎的东西滚来滚去,但最终,她还是强压了回去,端起酒杯冲傅卿云一敬,“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卿云哥哥,永远都是为我种天香牡丹的傻小子。”
“你这丫头!”傅卿云好笑地低嗤,“我要永远是那个傻小子,还如何保护你?”
百里长歌噗嗤一笑,“我说是,你就是。”
“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傅卿云宠溺一笑。
二人不再说话,埋头吃烧鹅。
醇正的桃花酒配上美味烧鹅,二人一杯接一杯喝了不少。
百里长歌有了几分醉意,不知怎的,看向傅卿云时突然就想到他这二十三年来在侯府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想到姑姑抛弃他二十三年才来接回去,纵使以后锦衣玉食,恐怕也难填平这二十三年的漏洞了吧?
他嘴上说不在意,可是被亲生父母抛弃这么多年再回去,有谁能真正做到轻易原谅?
倘若不是为了以后能帮到她,他应该是坚持不会回去的吧?
“卿云哥哥,要不,你还是留下吧!”百里长歌染了醉意的面容此时艳丽若云霞,她一笑,满院的沉黑似乎都散去。
傅卿云被她晃了神,答应的话刚到嘴边,脑子顷刻间清醒了几分,他摇摇头,“我要做能与阿瑾并肩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想做你的包袱。”
百里长歌抿唇,余光瞥见被微黄烛光照亮的花圃里,天香牡丹静静盛开。
醉意瞬间散去,百里长歌霍然直起身子,指着那处,“天香牡丹开花了!”
傅卿云闻言偏过头,就见到花圃里方才还含苞欲放的那几株天香牡丹已经缓缓张开花瓣,血红的颜色妖冶艳丽,仿佛开在三途河边的彼岸之花。
在烛光的衬托下,花瓣如同熟睡中的婴儿伸了个懒腰,不疾不徐地分裂成两朵并蒂。
烛光闪烁,花开灼灼,芳香四溢。
不过眨眼的功夫,花瓣无风往下落,飘在花丛中仿佛铺了一层锦毯。
“好看吗?”傅卿云含笑回过头问她。
“真神奇!”百里长歌感慨,“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它应该只是叫了个‘天香牡丹’的名字,实际上和牡丹半分关系也没有。”
“对。”傅卿云点点头,“因为太美太珍贵,所以人们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好久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百里长歌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傅卿云收了盘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回到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
熟睡的百里长歌容颜静谧,两颊微微薄红,绝美素净的轮廓柔和流畅,乌黑发丝似撒了朦胧光辉,润泽明亮。
傅卿云看着她,心脏跳得有些快,从小时候去偷鹅被鹅群咬想到出府那年自己去送她,再想到她回府后对自己的百般照顾。
他无声笑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面上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一夜烙印进生命里。
灯芯噼啪爆响一声,光影有些摇曳,百里长歌的容颜以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显出朦胧美。
这种不得全貌的感觉最能撩动人心。
傅卿云站起来准备去挑灯芯的身子愣在原地,心跳再次加快。
他俯下身,薄而莹润的唇瓣刚要触及到百里长歌的唇,她突然皱了眉头,嘴里喃喃道:“殿下别哭,我将这个东西埋下,倘若十五年后我们都还记得,到时候你娶我,我对你负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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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渊和叶轻默相继进城以后,走在最前面的叶痕突然踩着马背飞身而起,高绝的轻功掠过巍峨的城墙,向着方才的方向走去,到了之前栓马儿的地方,寻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靠睡在上面,妙目盯着天上零零散散的星子,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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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反差萌有木有O(∩_∩)O~关于他们小时候的事,等正文完结以后,会写在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