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有些难说。”百里长歌为难地摇摇头,“毕竟红月当时的确一心想要寻死,伤口很深,几乎是不留余地。”
百里敬耷拉下眼皮,须臾,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府里有御赐的野山参,不知这种东西对她可有用?”
“没用。”百里长歌否决,“野山参乃大补之物,红月如今非常虚弱,需要照着我的方子去抓那几位性温和的中药来慢慢调养,倘若贸贸然直接给她服用野山参,不仅没用,还会害了她。”
看到百里敬的犹疑,她又道:“你说的那些珍贵药材,我从百草谷带回来不少,灵芝雪莲都有,关键是这些东西对如今的红月来说都没用,只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那如果她一直不醒,是不是就有可能永远这样躺下去?”百里敬一脸担忧。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百里长歌低声劝慰,“红月自幼习武,体质较寻常女子要好些,既然已经抱住了性命,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醒来。”
“那就好。”百里敬再度松了一口气,随即垂眼低声道:“长歌,谢谢你。”
“谢我什么?”百里长歌一愣。
“倘若没有你今日的那一番言论,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不知道如何去呵护疼宠一个女人。”百里敬说道:“原本我是为这件事感到非常愤怒的,但后来听了你一席话,我觉得自从如凤走后,甚至是如凤还活着的时候,我都活得没有意义,而你能放下我之前对你的种种不顾一切救红月,我很感激。”
“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义务。”百里长歌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我放下了我们之间的种种,一码归一码,你们欠我的,我一分也不会忘。”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红月。”
百里敬的语调前所未有的安静,这让百里长歌非常不适应,她站起身,懒懒瞥他一眼,“夜深了,我先回房歇息了。”
百里敬点点头。
百里长歌迅速出了独芳居前往扶风阁。
秋怜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热水,百里长歌直接走到屏风后褪去衣物将自己泡在温水里。
“大小姐,您回来以后可有去独芳居看过红月?”秋怜在背后问道。
“去了。”百里长歌随意答,“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但何时能醒来就不一定了。”
“保住性命便好。”秋怜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去。
“秋怜,我有个问题,纠结了很久。”百里长歌转了个身,透过浴桶上方那层薄薄的雾气看着秋怜,“晋王殿下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可我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礼物送给他,你觉得我应该送什么好?”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秋怜有些为难,“毕竟晋王殿下不是别人,而是大小姐您心尖上的人,您的礼物自然要特别些。”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叶痕似乎什么都不缺。”百里长歌烦躁地用手轻轻拍动水花,“既然他什么都不缺,那我岂不是送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应该这么说。”秋怜道:“奴婢觉得只要是大小姐送的,晋王殿下肯定都会喜欢并且视若珍宝。”
“是么?”百里长歌似信非信,“我要是送得太过普通了,凭他那张毒嘴,估计能毒死我。”
秋怜有些好笑,“大小姐想这么多做什么?您也说了,王爷他什么都不缺,如果是别人,就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他也不见得会有多高兴,但大小姐您就不同,您是他心尖上的人,无论是送什么,他都不可能会嫌弃。”
“说得也对。”百里长歌赞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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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都如同前两日一样按照大梁典制三哭临,四日过,终于到了小出殡的日子。
所谓小出殡,是指皇后的棺木(既梓宫)从宫殿移到朝阳门外的殡宫。
梁帝为了表示对皇后的厚爱,特地命人去请了法度寺的几位高僧和一众僧人前来诵经超度亡灵。
百里长歌随着百里敬他们来到凤仪宫的时候,法度寺的僧人们整齐地站在外面,人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超脱的气息。
她暗自咂嘴,想着不愧是大梁名寺出来的和尚,连气度都和别的地方和尚不一样,她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并没有见到拈花,停下脚步,百里长歌单手竖于胸前,冲其中一位僧人微笑道:“敢问小师傅,道灵大师今日没有来吗?”
“道灵大师云游四方,近两年很少在寺里。”那僧人如实答。
百里长歌有些小失望。
前几天拈花在帝京的时候都是住在安国公府,难不成他一见到国公夫人,旧情复发但又觉得心中有罪恶感,所以黯然离开了?
正这么想着,叶痕从后面过来,笑着问她,“你怎么在这儿调戏僧人?”
百里长歌脸一黑。
“马上要起灵了,我们进去吊唁吧!”不等她开口,叶痕拉过她的手直接走进灵堂。
皇太孙是储君,梁帝吊唁以后自然首先轮到他。
他今日气色较之往日有所恢复,手里捏着三炷香在香炉前虔诚地跪拜,把香插进香炉以后接过宫人递来的纸钱点燃送进火盆,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却在起身那瞬间突然猛地咳嗽起来,不待宫人反应,他一口血雾喷出,直接沾染到灵位后的大红棺木。
众人脸色一变。
梁帝瞳眸骤缩。
百里长歌与叶痕对视一眼,想着这个人今日又想玩什么把戏?
梁帝不发话,皇子公主后妃文武大臣们谁也不敢出声,但这种事终归是对皇后亡灵的大不敬。
身为礼部尚书的肖启在接收到怀王叶祯的眼色后第一个站出来,“皇上,小出殡之日,皇太孙血溅梓宫,实乃大不敬之罪,理应受罚,否则皇后娘娘的亡灵会因此晦气而受阻停滞不前。”
礼部属怀王管辖,而怀王最近颇受推崇,风向极好,除却原本的怀王党外,另外的一部分大臣在听闻礼部尚书之言后纷纷出列附议,都表示皇太孙此举触犯了亡灵,理应受罚。
梁帝站着不动,直到群臣声音渐渐小下去才转眸看着一动不动站在灵位前的叶天钰,“天钰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此事全怪孙儿没有调理好身子,皇叔以及众位大臣说得对,孙儿当受罚。”叶天钰面无表情。
“宁王以为呢?”梁帝再问。
宁王听到自己被点名,顿时身子一抖,求救似的看向宁王妃。
宁王妃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宁王出列战战兢兢道:“回父皇,此事的确是皇太孙的错,他……理应受罚。”
“好一句‘理应受罚’!”梁帝扬眉,眸光转向叶痕,“景润,你不妨说说,朕应该如何惩罚天钰?”
叶痕出列,面色淡然答:“母后在世时,一向疼宠皇太孙,她九泉之下定是不会怪罪皇太孙的。”
他这一说,群臣面面相觑,晋王殿下这是要替皇太孙求情?
“但母后的不怪罪并不代表大梁的制度可以因此而变。”叶痕不温不火补充了句,“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皇太孙犯的是冲撞母后亡灵的大罪,的确该罚。”
群臣再度面面相觑,不明白晋王殿下究竟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了不能罚,怎么此刻又说不得不罚?
叶痕不看众人脸色继续道:“罚得重了,母后九泉之下不忍,更何况皇太孙这身子骨也承受不起,罚得轻了,不足以服众,若要两者兼顾,那么儿臣认为可以罚皇太孙亲自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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