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重在奔跑中回头:“不要打――”
但那持钢鞭的汉子已经被顺手揪住衣襟、掐住脖子,整个人被拖着,脚步踉跄地冲向前方。
砰的一声巨响,这汉子的脑袋撞上路旁的巨石,爆开白花花的一片,少年的身影则如猴子一般翻滚而过,继续往前。
奔跑之中树影交错,而在那交错的影像里,少年的身形低伏,犹如嗜血的凶兽,已经往后方的另外两名好手靠近过去。
有人掷出手中的石块,砰的一声砸碎了林间的树枝,少年嘿的一笑,也掷出石块还击,只见土石飞溅,一时间险象环生。众人不曾料到,官兵正在山下合围的此刻,这少年人竟要反过来,对他们展开猎杀。
简直丧心病狂。
樊重身形提纵,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孙悟空,此等局势,你竟然还要内讧!还不速速罢手――”
他铁扇一展,划开一蓬草木,少年的身形翻滚,转眼间滚过侧面一块巨大的石头,反手一掷,一只小的石灰粉包便在樊重的扇面上撞得炸开了。
“嘿,内你m讧。”少年的话语桀骜,毫不给任何人情面,“你们是什么东西,好大的脸,也敢觉得我们是一伙的?”
众人朝前方奔跑,樊重压下怒意。
“今日找你前来,所为何事,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明白你m!”少年口吐芬芳,“混江湖混久了,真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你叫我过来我就得过来,你给我出题我就得做!你们什么东西?今日教你个乖,不管是陈霜燃还是哪个贱人要见小爷,先得备好茶,学学待客的礼数,若是想要求小爷做事,那就乖乖的给小爷跪下磕几个头。老东西,这tm叫做教养!你懂吗!?”
他一面骂,一面在奔跑中掷出石头往对方砸过去,对面便也以石块、暗器还击,破坏的动静朝前方蔓延。
“金老,做了这小崽子――”
“我要杀他全家啊――”
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两名高手大声呐喊。
樊重却是咬牙切齿,他砸飞一颗扔来的石头,低喝道:“混账,那些事情过后可以谈,你今日刺杀铁天鹰成功,朝廷放不过你,你还要纠缠,谁都跑不了,都给我停手――”
“嘿,朝廷放不过我是我的事,今日你算计我,让你不爽我就爽了,哈哈……今天谁都别走――”
“操――”
即便在六扇门中混迹多年,樊重恐怕都没怎么见过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混乱邪恶的角色。他一时语塞,心头却在纠结要不要干脆下狠手做了这少年,以绝后患。
然而这次刺杀铁天鹰,搜罗过来的七名好手已去其五,它日再要做些大事,人手已然不太够。这少年坏是坏,但一来他在刺杀铁天鹰的事情上确实全力出手,二来坏成这样,就有了七八成把握能够证明他不是朝廷的人。这次的试探已经成功,原本是可以将他吸收进来,共襄盛举了。
他是陈霜燃一方布局的智囊,责任在身,想要顾全大局,便不免纠结。但见视野一侧,吞云和尚已飞掠而回,身形如飞鹰般扑向树丛中的少年。
他也在笑。
“哈哈哈哈……你这娃娃,倒是甚合老夫胃口,我来陪你耍耍。”
他飞扑过来,那少年便猛地朝着侧面飞奔,冲进林子,腾挪翻滚。口中却道:“好啊!今日我若能留下你这光头,便要扬名天下啦――”话语之中,也是兴奋不已。
崎岖的山间正有官兵、捕快等朝着这边扑来。
吞云轻功卓越,那少年避不开他,但他在复杂的地形中腾挪转折、不断奔逃,有时候还被打得翻滚在地,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锻炼出来的韧性,即便以吞云的身手,一时间也拿他不下。
樊重带着剩余两人朝山的一侧奔行而去,眼看着那少年与吞云打得热闹,带起动静一路蔓延。他虽然知道吞云的功夫厉害,即便正面面对官兵也是无妨,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今天的这个局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心绪复杂,五味交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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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以候官县为中心,朝着偌大的城池周边延伸。
九仙山上的骚乱惊起时,城市的一端,对陈霜燃麾下另一批党羽的抓捕也已经展开。
这是候官县东南方向破旧市集边上的一处院落,先前在诬陷岳云时暴露的马贩子此刻被盯紧了位置。官兵自四面八方围过来时,十余亡命之徒在这里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官兵在左家左文瑞的带领下早已准备了十数倍的人手,并且以炸药开路,转眼间击溃了这里的防御力量,大半的人都倒在了血泊里,小半的人负伤就擒。
陈霜燃这次过来,对于手头上能够动用的人手,有着不同的保密与隔离措施。如候官县的骚乱中心,负责这一片的裘老虎、梁润等亡命徒被安排好时便已成了弃子,他们能将暴乱的声势闹大固然最好,但即便被抓,对于陈霜燃而言,也并不是多大的损失,供不出太核心的线索来。
但包括那马贩子在内的这处院落里,暂时安顿的却已经是经过了数轮忠诚检验的核心人物,这一次被连根铲起,却绝对属于陈霜燃预料之外的损失。
除了这边,城池之中还有数处小规模的抓捕在这个上午同时进行。
小朝廷入主福建以来,最初的一年还算相安无事,但随后便与各方力量展开过数轮血腥的冲突,甚至于皇帝本身都曾带队冲锋。最近半年以来,福州的局面略显温和,官府尽可能的保持克制,也不愿意随随便便的进行封城,但随着陈霜燃尝试发动这次大规模的骚动,刑部、皇城司与左家人配合下进行的这次反扑,也委实凌厉。
不仅在候官县对所有参与暴乱的民众进行了正面的压制,其余几处地点的抓捕也是尽可能的铲起了一大片嫌疑人,总之先控制、抓捕,再进行细致的筛查,力求让这次不得已的出血达到最大的效果,不必再拖拖拉拉,又三番五次的反复。
大量的信息在城内传递,之后,汇总到在候官县指挥的左文轩这里。
大部分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但意外的消息传来时,他依然感到了一阵为难。
九仙山方向,铁天鹰重伤。
――垂危。
从西南过来之后,左家人对于朝廷内部能够动用的力量,有过一次系统的摸排与归纳,对于捕头出身,处于权力核心的这名老者,他们的情绪是有些复杂的。
一方面,铁天鹰一度与西南的领导层结过很深的梁子,他曾经参与过围杀刘大彪的事情,与宁先生有过数次冲突与交手,后来甚至参与过对宁先生的几次刺杀,这令得部分左家人并不愿意与之深交。
但另一方面,多年的捕快经验与江湖经验给了他极强的能力,能够与西南的力量几度交锋而不死,也足以证明他本身的实力。在经过了大量事情的考验后,他对武朝的忠诚心毋庸置疑,而在单兵作战的身手上,他一度被认为是福州城内最可靠的大宗师之一。
陈霜燃这次动手后,铁天鹰一度察觉到部分让他感到熟悉的痕迹,对于吞云等一众高手设伏杀他的可能,也有了成熟的预案。老人曾极有自信地跟左文轩表态,倘若吞云等人真要铤而走险对他动手,他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反过来将对方留下。
他如今是皇城司的副使,但掌的是实权,已经属于朝堂上的大员,左文轩本想劝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但对方性情豪迈一腔热血,这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驳回。如今看来……信了他的鬼。
“老东西过气了……给年轻人添麻烦……”
收到这讯息,左文轩骂骂咧咧几句,将之揉成了一团。随后骑马赶往九仙山的方向,在附近的衙门院子里见到了灰头土脸、满身是伤的银瓶、岳云姐弟,听他们说起了整个厮杀的经过。
荷芸谭旁的冲突过后,樊重等刺客遁往九仙山,银瓶与岳云本欲追赶,但铁天鹰受伤严重,喝住了他们。三人之中,唯铁天鹰江湖老辣,考虑到对面樊重、吞云都未受太重的伤,姐弟俩追过去若被对方反杀一波,自己这边损失更大,姐弟俩说起此事,却不免有些气闷。
只是在两人对打斗经过的描述中,刺客之中某位蒙了花布、身材矮小的毒辣刀客,倒是引得左文轩心中一阵惊疑。
而在不久之后,又有人将两名绿林人带了过来。这二人身处荷芸谭附近,逃跑之时与围过来的官兵打了个照面,官兵见他们鼻青脸肿,形迹可疑,也就一道抓了回来。
此时两人跪在地上,便开始哭哭啼啼地招供了某个坏蛋暴戾行凶、见人就打、见到路边的狗都要踢两脚的恶行:他们不过是收了点钱替人传话的无辜信使,连具体事情都不清楚,便被那人绑架、威胁、殴打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