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烟花亮起在白鹭洲附近的天空中。汇集在下方的人流里,小婵一边牵着宁毅的衣角往前走一边抬头看,偶尔脚下被石子绊一下,脑袋便撞在宁毅的后背上。
花魁大赛的会场说是在白鹭洲,其实是在白鹭洲与江宁之间的一处驿站附近,这一处地方背山靠水,绿地广阔,巨大的集会场早已被围了起来,附近的河面上楼船画舫连成一片。随着花车的陆续抵达,外面的绿地上此时也已是人群汇集,各种小吃杂耍在草地间摆开,火光延绵间敲敲打打的非常热闹。
想要进去会场中看表演其实也简单,费用就是一朵花,进去后看见喜欢的姑娘,就能往上献,而一朵花是一两银子,记一千文。尽管武朝江宁一带富庶,对于普通人家也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款项。这次过来的人数近万,能进去的大概是三千人左右,其余人大概会在会场外娱乐一番,等待比试结束,或者中途便回家睡觉。
如果按照宁毅的眼光来解构一番,这是一个贫富差距相当大的社会,比之千年后其实要大得多。不过尽管也有人抱怨不满,大家却也已经习惯了太多的事情,思想中,这样的情况才是理所当然的,有拖家带口的,在外面热闹的草地、河滩上与家人一同乘凉休闲,花上几十文上百文算是奢侈一番,也有没钱的,单纯过来看看杂耍表演,听着会场里传出来的乐声,某个姑娘得了花魁之后,也一同的欢天喜地。
进去的三千人,大半也都不是有钱人,穷一点的才子们想要附庸一下风雅,认识一些人,也有许多咬牙掏钱不想错过这类事情的。真正的有钱人大抵是最顶端的数百人,估计到不了一天,他们会贡献这场盛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入,从几十两、数百两、上千两不等,甚至也有破万的,每每让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而在扬州、东京两地,每回花魁比赛之时,据说盛况更是空前,还要超过江宁。
抵达之时花车都已经进去,门口那边凭票据入场,人群熙攘,堵得厉害。宁毅与小婵便跑去了旁边草地之上,找个稍微空闲点的小摊吃碗豆花,看着那边的盛况。拥挤的人群之中熟人挥手打招呼的声音不时响起,偶尔也有偷偷想要进去的人被赶出来的,双方骂骂桑桑,想要进去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小婵坐在那小桌子旁边买了豆花却不吃,从怀里拿几颗梅子之类的果脯放在豆花碗里做点缀。宁毅看得无奈。
“这样能吃么?”
“好看嘛。”小婵说着拿勺子挖一勺带着梅粒的豆腐脑放进嘴里,含着慢慢回味许久,有些陶醉。宁毅对她这种一勺豆腐脑能吃出这么久的功夫感到钦佩,无意中倒也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曾经有过一朵棉花糖能舔出一小时的岁月。不由得看着小婵那表情笑了笑,放下调羹,看着周围悠闲等待着。
对于他来说,悠闲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其实是一种耐心。来到武朝之后多数情况也是如此,更多的是因耐心而养成的习惯,多年培养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一种定力。不过在此时喧嚣的人群中,他与小婵坐在这儿,所感受到的或许是真正的悠闲了。片刻之后,小婵指着人群那边:“咦,姑爷,文定少爷和文方少爷他们。”
那边人群里的果然是苏家的苏文定苏文方等人,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几个朋友,宁毅以前也听过,大抵是有些小名气的才子之类。这边望过去时,那边也已经看了过来,望见宁毅与小婵,却是微微有些尴尬。
这些人平日里与宁毅没什么话题,偶尔在苏家寒暄几句,他们最近每回到苏檀儿面前讹钱时宁毅倒是在的,用的理由是做各种生意,各种各样奋发向上的理由,苏檀儿每回都唠唠叨叨许久,还指点一番有关做生意的诀窍和意见。尽管他们或许也明白这个堂姊妹对他们做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但此时遇上宁毅,终究有些尴尬。
在苏文定苏文方等人来说,一方面宁毅是入赘的,另一方面他真有才华,在苏家已经传开了,没人敢真的小觑他。而就算没这事,他们也得给苏檀儿面子,这时候大概犹豫一阵,考虑该不该过来打招呼,宁毅只是冲他们点头笑笑,算是替他们解了烦恼,不再过来。
随后又看见了康贤家的仪仗,又过一阵,门口那边终于有了余裕,人流稍减,宁毅和慢吞吞的小婵也已经吃完豆花,往那边过去。随后,倒是遇上了李频,与李频同行的还有两名才子,双方互相介绍一番,小婵也乖巧地冲他们见了礼之后,方才一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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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这天的会场其实比较宽,毕竟一百多位姑娘的献艺,若是在一个舞台上轮流来,要表演完都快到明天天亮了。
参与者自围好的门口进来,首先望见的会是修饰一新的驿店、酒楼等物,多数建筑是原本就有的。这里面也提供酒水茶饭,各种休憩的场所,附近山石、水滩、圆形舞台等各处布置都有不同,简直像是一个主题公园。
舞台一同设了五处,楼船水榭、茶楼舞场、河湾小楼、靠山的小栈、中央的圆形大鼓,哪位姑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在哪边表演也都有安排。通常顺序是抓阄的,但也有刻意的一些调整,譬如四大行首或是公认比较红的一些姑娘,表演时间都会错开,尽量避免出现同一时间四大行首在各处表演,让人不知道去看谁的情况。
楼船画舫上下自然是姑娘们休憩的场所,场地周围也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棚子,同样也是各个青楼的地盘,得到邀请才能进去与表演者见见面。周围几个酒楼大抵文墨飘香,比较好的诗词会挂出来,为某某姑娘助威造势。要往台上献花也并非是当场往上扔,旁边自然有人做登记。
“此次能得顾兄青睐,四大行首,渺渺姑娘想是得进无疑了。前次顾兄为渺渺姑娘所做怜幽一诗,便如佳肴珍馐,读过之后,留香数日,顾兄诗才令人钦佩,来,敬顾兄一杯。”
天已入夜,烟花放过了,各个舞台之上的表演其实已经开始,场地之中人群聚散,去往中意的舞台看表演。而在旁边的文墨楼上,顾燕桢正与几人暂作休憩。这几人中,以顾燕桢为首,主要是喜爱一位名叫骆渺渺的姑娘,这位姑娘出道不久,但名声已经很高,追求之人众多,这次比试中,前十六想无悬念,是争夺四大行首的热门人选,顾燕桢前几日为其作了几首诗词,助其声势。
这时候几人互相吹捧几句,过得片刻,也有一位美丽女子过来打个招呼。顾燕桢先前也曾为她写诗,她表演已完,这时候过来答谢一番,又陪了两杯酒。她显然对顾燕桢也有些意思,但也知道对方如今追求骆渺渺,过得片刻自感没什么希望,又有其它事情要做,告辞去了。
这文墨楼上偶尔便有妈妈们陪着姑娘上来答谢的,也算得上热闹,第一波的热络过后,好友沈邈倒了酒过来:“让人羡慕啊,雁桢在那儿都有佳人青睐。”
顾燕桢笑起来:“佳人青睐又如何,我青睐的佳人,可不曾青睐于我。”
旁边的人还以为他说的是骆渺渺,感兴趣地问起来,顾燕桢也是豁达,说起前些时日追求一女子,欲纳其为妾,同去乐平,倒还被其扇了一耳光。他这事说得自然,旁人纷纷钦佩,赞其拿得起放得下。沈邈倒是知他性格,片刻后笑着过来:“你心中可不是如此说的。”
“不如此又能如何?”顾燕桢淡然地与他碰了碰杯,一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