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小童对画的追求达到了一种疯狂的境界,就连死亡也能诠释为画。
高城问:“那后来呢?你又改观了?”
我摇头,“不,并没有改变观点。只是我想不通一件事:画廊一共三把裁纸刀,一把是我用,一把小童用,还有一把公用不作为画作工具。我们在对画画的追求上,就像弹乐器的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或者琴,而作画的工具一定是单独而唯一的,类似某种精神洁癖。所以假如小童自杀割腕,要在最后临摹一幅画时,她一定是用她自己的裁纸刀,可偏偏用得是我的。这是极大的不合理之处,想不通小童为什么会如此做?”
“有无可能她认错了裁纸刀?”
“不可能!我们的裁纸刀分放在不同位置,各有作画的工具箱,而且买来时为区分开裁纸刀上的贴纸特意做了记号。我的刀上贴纸是最宽的,其次是那把公用刀具,小童的最窄。”
高城笑了:“既然是以贴纸为区分,那么就可以人为将记号调换。假如你是以此为评断,证词有等于无,说些有意义的论证吧。”
我敛眉想了下,“从刀刃的切口可辨认。我与小童下刀裁纸的手法不一致,刃口会有浅微痕迹。只要让我细看过,一定能辨得出来。”
高城突然抬头,扬声道:“听到没?把证物拿过来。”我有些呆怔地循着他视线去看,这才发现在顶角处有一个监控探头。视线恍然回到高城脸上,几秒过后我顿悟过来,“你是来审我的?”看到他走进来,总想是事情解决了,我也脱了嫌疑,可没想到他面对我的身份竟是与张继一般,我依然是嫌疑人,而他是审判官。
高城低敛的眸定视着我,淡淡道:“由我审比被别人审要好,相信我。”
我是相信他,可是......“在小童死亡的时间,我们不是在凤凰山吗?你不就是我时间证人?为什么还要审问我这些?”
“我与你的关系被列为互不能成对方时间证人,除非有第三个证人在场。”
从他的眼神中我得到领悟,原本别说第三证人就是第四证人都有,但落景寒与曲心画两人出现在山头的目的是不能为外道的。扯出来的话,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很快三把裁纸刀分装在三个塑胶袋里,由徐江伦送了进来。高城一声低令:“出去把门关上。”徐江伦只得将证物放在桌上,等走到门边时他又回头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没出声,但我读出他意思来,不由浅笑。
别怕,没事的。
身在劣境,就像去战场腹背受敌时,一点关心一句安慰,也足够欣慰。
回眸间对上高城的视线,只觉凉意涔涔,气氛瞬时冷了几度。“快辨认,辨不出直接把你丢这。”口气明显比刚才坏了。
无需太长时间,我只认真看过三个证物袋里的刀片后,就推出其中一把肯定地道:“这是我的。”虽然上面的血迹可能被采样取走,刀刃也被清理过,甚至连贴纸都被取下了,但我还是一眼就先认出了自己那把。
随后剩余两把也很快辨认完毕,抬头看高城,发现那表情很是微妙。忍不住问:“怎么了?”他抿唇而笑,笑意却深沉:“知道哪把是导致童子涵死亡的吗?”
我留意到他用了“导致童子涵死亡”这个说法,而不是“童子涵自杀割脉”,难道说......真的是我判断错误了?
“三把刀,次序完全跌倒过来。公用的那把被用来割腕,你的那把是童浩根拿着的,也就是写了标记的那把,至于童子涵的,被遗留在抽屉成为公用。”
怎么会这样?小童就是用我的刀割腕也不可能会是用公用那把啊。这其中牵扯到一种特殊心理,同为执笔画者,我的工具意味着专业,公用的裁纸刀则太随便。
突听高城道:“带人过来吧。”
在我惊异的目光下,张继与徐江伦出现在审讯室门外,同行还压了童浩根。额头一疼,被高城弹了一指,“还占着位置做什么?不想走呢?”
我抚着额头一愣:“可以走了?”
“要不然呢?你还指望他们留你吃饭?”高城轻哼着说。我转眸去看来人,只见张继惯常冷面,但似乎确实没了刚才审问我时的森寒。艾艾起身时被高城一拽手,他从桌上滑了下来,绕行到另一侧后顿住,等童浩根被按进椅子里时,他才开口:“角色互换,该你来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