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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连壁感叹完,侧头望着杜知敏,开口道:“少将军说了,要请杜侍郎去府上喝茶。杜侍郎,走吧,少将军的府邸想必杜侍郎早就心神往之了。”
杜知敏面露愁容,望着长安和卫珩离去的背影,良久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随缘吧。”
沈连壁却道:“不过,刚才丧钟响起,城门想必已经锁了。就暂且请杜侍郎在别院品茶。”
说完,沈连壁示意手下请杜知敏一起去卫府城外的别院。
杜知敏毕竟是状元出身,当他脸上恢复平静之色时,浑身又散发着淡然于世书生气,隽秀如兰。
沈连壁瞧着他,都在怀疑刚才一招一式间透着凌厉杀气的人是不是他。
甚至,他越瞧越觉得这杜知敏的气质有一点点儿像少将军。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被他无情掐灭。
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卫府别院格局和城内的卫府相似,只是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平时在别院里的人并不多,不过这一次别院里人很齐全,卫府家眷都在别院。
别院外还驻扎着大量卫家军。
沈连壁请示完老夫人后,径直将杜知敏带去古兰轩的阁楼里。
杜知敏心里倒是挺感叹,卫珩手里的人并不仗势欺人,也没有刻意为难他,甚至还真把他当客人一般招待。
阁楼高三丈多,二楼临窗之地,可以俯瞰整个别院。
桌子上还真的摆了一盏茶。
除此之外,卫府的丫鬟还给他送来一套衣服,说:“烦请杜公子换上。”
杜知敏并不想换掉身上的喜服。只是方才和沈连壁等人起冲突之时,他的喜服被撕破了。他想起方才长安毫不犹豫撕毁嫁衣的场面,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丫鬟离开后,杜知敏颤抖地摸着喜服破碎的地方,呆立许久时间后,才决定换下这身衣服。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再穿上这样的喜服。
换好衣服后,杜知敏站在窗前,有些莫不清楚卫珩这是唱哪出。
离阁楼不远便是路展屏暂居的笙箫院。
卫府的姐妹们是第一次能有机会见识传说中的四嫂,纷纷跑来围观。卫府年纪最小的七小姐卫芯莞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过她还没学会怎么说话,看见路展屏第一眼便说:“这路嫂子可比公主差远了。”
路展屏面色不太好,但大家多是在屋里坐着聊天,她勉强还能应付。只是卫芯莞的一句话,让她浑身一冷。自从几年前在边关被文阳公主伤过后,她便害怕再听到公主这两个字。
芸儿深知那件事对自己小姐的伤害之狠,深深地忘了一眼卫芯瑶,转而对其他人笑道:“我们家小姐病了这么多年,毕是竟比不过各位姑娘的,有什么地方不周到了,还请各位姑娘们多多担待。”
早已生了孩子的卫芯茹瞪了一眼卫芯莞,拿出一个翠玉簪子,塞进路展屏手里,说:“弟妹别见怪,更别放在心里。我们家小七最不会说话了,尝尝说些叫人啼笑皆非的话,曾经还说公主长得像棉花糖。这簪子是我作为姐姐的一点心意,快收下。”
路展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眉头蹙了又蹙,最后却也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以表谢意。
卫芯莞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一个病入膏方的人说这样的话,便再度开口道:“小嫂子是我不好,不该以貌取人的。既然哥哥和你情投意合,那你必然是有我们尚未看到的优点的……”
卫芯莞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不然以珩哥哥的品貌才德,纵然没能娶到平乐公主,那他的正妻也不该比平乐公主差,只是路展屏给她的第一感觉太普通了,放卫府,也只能算中等的容貌。所以她觉得,路展屏肯定有惊人才华。
不然祖父是瞎了眼了吗?
只是她不知道,她说话的方式亟待提升。
卫芯瑶急忙打断卫芯莞的话,说:“小七,我听说刚才那个杜状元被沈公子请回府上喝茶了。”
卫芯莞愣道:“你是说杜知敏?”
“不然本朝还有哪个性杜的状元?”
“杜状元和平乐公主不是今日大婚?怎么会来我们卫府?”卫芯莞想不明白,“你们不会是见了鬼了吧。”
卫芯瑶和卫芯茹怜爱般地看着卫芯莞。
卫芯瑶一早就觉得珩哥哥看平乐公主的眼神不太对。
卫芯茹则是想,小七真傻的。今日珩哥哥带着这么多兵回来,平乐公主的婚事要是能顺利进行那才是见了鬼了。
正当卫府的几位小姐们七嘴八舌地同路展屏聊天之时,卫珩的生母卫三夫人陪着卫府的老夫人也来了笙箫远。
老夫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从卫珩带着这些兵回京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卫府的地位要发生变化,而卫珩拜见她和老夫人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也让老夫人担心不已。
方才丧钟响起,她们才稍稍宽了些心。
老夫人知道路展屏是个苦命的姑娘,但有些话还得她来说,她不想让三媳妇为难,毕竟三媳妇一贯温和,不会处理这些事。
老夫人和卫三夫人来了没多久,便把几个姑娘都请出去。
路展屏也瞧出来,卫府的老夫人这是有话对自己说。
“姑娘模样还是标致的,只是被病气掩盖了些。”卫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路展屏,“这一路奔波,想来你也累着了。”
路展屏道:“老夫人过赞了,展屏尚有自知之明。”
卫老夫人道:“可别自己给自己下威风。你是将军看中的人,不会差到哪儿去。只是珩儿这个孩子,也是个倔的。这些年多亏你嘴严,不然他就算也三条命,也不够将军折腾的。珩儿他亏欠你的,我这把老骨头替他还。以后只要卫府便是你的家。只不过,我想问问孩子你,你真的愿意留在卫府吗?”
路展屏惊得站起来,忙说:“展屏不敢,老夫人折煞展屏了!”路展屏胆战心惊地说,“我、我知道少将军心里没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卫老夫人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老人家,只是我是怕你一个姑娘家,后面会受更大的委屈。”
路展屏眼眶儿红了,低头呢喃着:“多少委屈展屏都能受着。卫公子待我,其实也是不差的。”
卫珩对她确实不差,满世界请名医给她续命,这些年从未让她再受过半天委屈。
只是,如果卫珩不操心她的婚事的话,她会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卫珩的夫人。
她想,当年成亲时的委屈她都能受得住,还有什么委屈受不住的?
反正也不能久活于世,她只希望自己临别时,能离卫珩近些。
卫老夫人又劝了一阵子,得知无法说服路展屏,便道:“既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许多事,你便要自己忍着。若是觉得委屈得厉害,便去我那儿呆上一阵子。”
“谢谢老夫人。”
卫老夫人走后,路展屏的丫鬟芸儿颇为不解地问:“小姐,这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路展屏出神地看着外面。
直到芸儿伸手推她,她才反应过来,待芸儿又问一遍后,她便说:“你听到刚才卫家小姐们说的话了吗?”
芸儿点点头。
路展屏道:“那平乐公主和杜知敏并未成亲。少将军心里终究只是想娶她的。卫老夫人是怕我身子承受不住,提早同我说一声罢了,省的我到时候出丑。我这样一个累赘,也亏得她老人家多费神专程过来同我说。”
“小姐……”芸儿心疼地握着路展屏的手,忿忿不平道:“真不知他们嘴里的那位平乐公主究竟是个什么神仙模样儿,竟得人人艳羡。”
“过不了多久,就会见到她的。”路展屏面露愁容,“何如当初莫相识……若我没遇到少将军会怎么样呢?”
也许,她也嫁为□□,成为人母,像许多人一样,过着平淡琐碎的日子。
然而,纵然是遇见了遭了这么一通罪她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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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门已关。
许多上午出城的百姓如今只能聚集在城门口,等着城门开放。
守卫全部都被换过,手里拿着兵器,面对城门口喧嚣不止的百姓们毫不动容。
长安和卫珩两个人行至城门下,惹来多人围观。
百姓们本就等着焦躁不安,又无所事事,所以看见长安和卫珩两个人,纷纷议论不止。
守卫并不认识卫珩和长安。
然而守卫长是认识的,于是赶紧亲自跑过来给卫珩开城门。
当然,在开城门前,那些守卫早已将蠢蠢欲动想混进来的百姓拦截住。
被拦住的百姓们更加焦躁,当即叫嚣不止。
卫珩对守卫长道:“为何连百姓也要拦?派人验明身份,若家是住在城内,便开城门放行。”
守卫长唯唯诺诺地点头,直到和长安离开,他才回过神来,扭头吩咐守卫们开小门,一个个验明身份。
从城门到皇城之间,路上一个多余的行人都没有。
长安猜想,可能是丧钟响了之后,京中的守卫为了防止出乱子,故而要求百姓们都罢市归家一日。
入城后,卫珩便放慢了马速。
两个人之间忽然没了话。
其实也不是没话说,而是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安原先的打算是借着今日的特殊日子,让三皇兄景王和京查司的人里应外合,再加上母妃晏绒衣等人在后宫的周旋,再加上皇后的自以为聪明的协助,让父皇今日立下退位诏书,禅位于景王。
只是她没料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有两件事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一是卫珩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领兵入京。
二是杜知敏竟在紧要关头出了纰漏。
这么一来,她自己也搞不清后宫此刻是什么局面。
卫珩见她不停蹙额,便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帮景王谋划,你就不怕他成了皇上之后忌惮你?”
长安道:“我没得选,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我也是想赌一把。他当皇上总比六皇兄当皇上好。”
至少,景王当了皇上后,皇后成为太后也不能得到实权,毕竟景王知道是皇后害了他的生母惠妃。而六皇子当皇帝便不一样了,到时候会有两个太后,无论哪一个对自己和母妃都是不利的。
“皇位的诱惑太深。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权利的滋味会让他只记得自己的利益,忘了曾经帮他的人,所以你这一步走得太险,我不能让你这样冒险。”卫珩解释。
许多事情就算能预料到,她也得去试一试。毕竟前世景王在她落魄之时还差曾收留过她,她心里对景王多少是有感激成分的。所以她愿意赌一把。再者,她不是没想过卫珩说得那种可能,正因为有考虑到事成后最坏的打算,所以她选择和杜知敏成亲。
只是没料到,她自认为已经查得很清楚的杜知敏居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弄明白,杜知敏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还真是颇有挫败感的。
卫珩瞧着她道:“你就是太过心急了。”
长安想,怎么可能不着急,眼看战事就要结束,卫府如日中天,到时候父皇病逝,皇后和宸妃争权夺试陷入焦灼之中,最终的情况只会和前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