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高洵在军中整装待发。
为了方便行事,他穿着一身胡服,袖口和腿脚都紧紧扎着,利落又干净。胡服里面又套了一件软甲防身,他踩上墨色皂靴,紧了紧腰带,便准备往营帐外走去。
仲尚叫住他,平素满不正经的脸罕见地端起严肃,“不要大意,时刻提防那里的动静。不要被发现了,大皇子阴狠狡诈,落在他手里没有好下场。”
高洵笑了笑,这句话天黑以后他就说过不下三次,他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絮叨,“你当我不知道么?放心吧,你想的那些我都想到了。”
说罢抬手,掀开营帐。
仲尚歪歪斜斜地倚着交椅,黑眸幽幽看向他:“你当时为何要抢走我的话?”
高洵一默。
仲尚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上心,但是观察却极其入微。当时他们在帐中议事,原本是仲尚先开口的,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抢去了话头。他怎能不知道仲尚想说什么?他们同时想到了对策,但是却被他抢去了。
高洵假装低头整理腰带,半响才笑笑道:“你是家里独苗,你阿姐千里迢迢跟过来,就是担心你有丝毫闪失。我不一样,我来这里就是要历练的,不多经历些事怎么能往上爬?”
他说得合情合理,但是仲尚却忍不住把手边的杯子挥到地上。
什么狗.屁话!
他爹娘远在青州,若是知道他出事了,他该怎么跟他爹娘交代?
仲尚站起来开始解腰带,没有任何废话,甚至也不跟他商量一下,“把衣服脱下来,我去!”
都什么时候了,太子派来的三十个精兵都在外面等着,哪里容得了这样胡闹?
高洵自然不听他的,转身便走。
仲尚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无端端生出几分沉重之感,他握了握他的肩膀,最后只说一句:“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一笑,神态轻松,“老子当然要回来,我还没娶媳妇儿!”
总算露出了这种爽朗的笑意,这阵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自打离开京城来到兰陵,他便一直很消沉,连话都比以前少了。目下见他还跟以前一样,仲尚暗自松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还当你不想要女人,你既然知道就好,快滚吧!”
高洵没计较他的话,钻出营帐,从士兵手里牵过一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翻身而上。
他怎么不想要女人?只不过最想要的那一个,早已成了别人的女人。
身后有三十个跟他一样打扮的精锐士兵,一个个像极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夜幕下泛着森森寒光,锋利又精悍。高洵面向众人确认了一下今晚的行程,众人都得到过太子命令,现在都听从他的吩咐,一个个齐声附和,跟随他潜入夜色之中,像一把一把离弦的箭。
大皇子的营帐在兰陵城五十里外,高洵领着三十精兵从山上抄近路,抵达营帐的时候正好是子时。
他们一行人立在山上,远远地看着脚下大皇子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这个地方地势不错,一面是山,一面是水,身前身后两条退路,不怕太子的人突然袭击。山上不时有寻岗的士兵,高洵他们隐在暗处才没有被发觉。
几十人在暗中重新部署了一下缜密的计划,依次行动,高洵见没有疏漏,便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开始行事。
半个时辰后,其中四人纵马下山,绕到军营后方点燃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借着风势,火势很快大起来,不一会儿便变成熊熊烈火,染红了半个夜空。军中士兵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高洵他们特意观察过风向,这时候要烧起粮草来十分容易,而且那四个精兵身手矫健,善于隐藏,不容易被人发现行踪。
好在军营另一边就是一个湖泊,士兵纷纷从被窝里爬起来,提着水桶到湖里打水救火。这火起的诡异,很快就惊动了中间营帐里睡觉的几个军官和大皇子。众人急忙披上衣服起来查看,大皇子下令必须将纵火之人捉拿,一个都不许放过!
一时间军营里救火的救火,捉人的捉人,场面很有些混乱。
趁着严韫还没有回过味儿来,高洵又命二十精兵去把马厩里的战马都放出来,一匹马背上抽一鞭子,数百匹烈马疯了一样从后面冲出来,踩伤了不少救火的士兵。
军营里马鸣风嚣,还有士兵呼喊声和大火噼啪燃烧的声音,乱成一锅粥。场面不好控制,好几个武官骑上战马挥舞着鞭子,让大家镇定镇定,可是那么大的火,粮食都烧完了他们以后吃什么?还有这马,今天晚上难道要死在马蹄底下么?
见火势渐小,高洵又命三人去把附近几个营帐也一块烧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士兵还以为是被粮草的火势感染了,一块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