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顶着迷蒙的晨色,c市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去,孙协安和徐静贞已经上路出发。
徐静贞的父母已经前两天就赶回了老家,等着他们去。孙协安说实话,心里有点紧张,毕竟,他从未和这样庞大的家族一起过过年,而过年,往往是亲戚矛盾大爆发的最好时机。
徐静贞把自己穿成一颗棉球,缩在副驾上半打瞌睡,嘴里却在科普亲戚常识:“你已经算露过脸了,上次我妈生日的时候,所以很多亲戚应该记得你,你记不得他们也没关系,跟着我叫人就行了,然后,初二我们是在我外婆这边团年,我妈那边的亲戚,你和别人不熟,就找刘向雪他们一起玩,帮她带小杰,她肯定感谢死你。初三是在我爸那边,找徐静豪聊天就行了……”
孙协安有点紧张:“找亲戚聊天,到底可以聊些什么?”
徐静贞翻着白眼:“他们问什么就聊什么呗,你第一次去,你放心,他们会负责找话题,多半就是那些,你哪儿工作啊,工资高不高啊,忙不忙啊,放假多不多啊,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生小孩啊……”
“这么*的问题也会问?”孙协安有点不能理解,经济和婚姻状况都是很*的事情,无论是之前求学,还是之后工作,大家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这些问题绝不会随意问出口。
“*?在中国的大家庭里就没有*两个字。”徐静贞嗤之以鼻。
那是一种特别奇妙的联系。
无比亲密,又以亲密为名义,让人不胜其扰,不胜其扰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甜蜜。
哎,很复杂,很复杂。
“总之呢,你觉得可以说的,就聊一聊,觉得不能说的,就打个岔说点儿别的,反问啊,模糊啊,转移话题啊,把你做跨部门合作的时候的口才拿出来。”徐静贞举起手来,有气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我看好你哦。“不过有一点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撕破脸!绝!对!不!能!记住没有?”
孙协安点点头:“记住了。”不过就是过个年嘛,倒是需要和谁撕破脸皮啊?况且孙协安这个春节并不轻松,其实,他还给自己准备了另外一些任务。
工作上,林洁语的阴阳怪气和各种为难,几乎从未停止。
john甚至单独找他谈过一次,希望他配合项目负责人的风格,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公司一定会激励尽责而进取的员工。
这些话落在他的耳朵里,意思就是,林洁语就这么着了,你该干嘛就干嘛,不要挑战上级,搬好自己的砖就行了。
虽然对这个态度,孙协安早有预期,但是他心里的块垒,越发积郁。
这个春节大假前,林洁语给了他一份很大的项目案子。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让熟悉技术的孙协安去负责一个以市场方面能力为主要内容的案子。
孙协安知道她是有意为之,他一声不吭,应下来了。
无论什么样的职场挑战,他都并不害怕。而同时,他也决心,过完这个年,自己是应该郑重地想想出路问题了。
他累了,在这个劳心劳力还不讨好的工作岗位上,他是真的累了。
他准备趁着过年期间搞定这个案子,年后他准备趁着汹涌的跳槽季,换一个?或者再看看要不要自己拉一笔风投,组一个团队,自己出去创业?
无论是哪个选择,都绝不会继续在这个混乱的项目,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些,他都还没和徐静贞谈过,过年期间,他也准备加加班,顺便和她谈谈他的未来。
和当年他随便买套房都不和徐静贞商量的时候不一样,他未来的人生蓝图里已经多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所以他唯有与她商量,共进退,同心协力。
好在徐静贞的老家并不远,就在省内,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总算是开到了家。
徐静贞外婆家的老宅子,在城市最古老的里弄中间。
这里鳞次栉比着各种形状和风格的屋顶与建筑,这里是最古老的街区,街坊们,往往一住就是十多二十年。
孙协安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地点,花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决定,停在街区外一个酒店的停车场里,然后和徐静贞拎着大包小包,一起走到外婆家。
还没进小院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和亲戚们喧闹的说话声。
徐静贞侧耳听了一会儿,眉头紧皱:“又是个满堂彩,悲剧了。”
意思是,全家亲戚都在,没错,全家,包括最长舌,最啰嗦,最追着你问个不停的那几个亲戚,全都在,一个都没跑。
徐静贞认命地给孙协安理了理衣服,拍拍他的肩膀:“同志,我们一起扛住吧。”
孙协安笑笑,主动走上去敲了敲门。
院子里果然已经是一桌麻将,一桌斗地主,外加一个茶桌,不少不打牌的亲戚围在那里喝茶说话。
正是午后时分,阳光暖洋洋洒下来。虽然是冬日,但是难得有这样晴好的天气,所以大家都围在院子里打牌聊天,热闹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