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意让他们在十年内有子,那么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若是天意不肯……那张灿定然要从外面偷偷抱来一个孩子,权当做自己和婉儿的孩子,张家的骨肉血脉,以此延续后代。
如此的话,张家因用了数代的虎狼之药的影响,想来也会就此停止。
张灿在心中将这些主意转了转,便又埋头写林安给他追加的功课,等写好了功课,沐浴一番,独自躺在床上,脑袋里想一回林婉,紧接着就要思考善堂和婴儿村的事情……他总要把这些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安哥儿才会觉得他真的长大了,愿意把婉儿再还给他了。
张灿心中如何作想,林安自然不知道。不过,张灿这段时日的努力,他倒是全部看在眼里。
眼看就到了八月份,桂花飘香,秋收都要结束了,再过几个月,林婉和张灿一年的孝期也要结束,林安也不得不去认真和林婉谈上一谈,看林婉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要不要回张家。
猎户只觉林安麻烦,当下把人拦住,抱着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不肯动。
“长兄为父,原本就该你说甚么就是甚么。况且你妹妹本就听话,安哥儿何必再去多此一问?”
这是猎户的真实想法。他的确不觉得林安去问林婉,是个什么好主意。林婉性子柔,万一说要回张家,那可怎么办?虽说张家现下被整治的也不是不能过日子。但只要一想到张家从前几代人的作为,还不留情的牺牲几代无辜女子寿元的事情,猎户便觉得这张家回不得。
林安虽然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但他还是道:“我总得问问婉儿。这件事,毕竟事关她的婚事,而张灿现在……”林安叹气道,“张灿现在,比之从前,可是值得依靠多了。”
况且,不论张灿是否成长了,林安总要问一问林婉,是否能把张灿放下,开始一段新的婚事。他从前看不出林婉的态度时,只觉这个妹妹很是理智,虽肯用情,却不会用太多情。可是现在看来……他纯粹是看走了眼,林婉可是比很多人都痴心的很,和同样痴心的张灿倒正正好是一对儿。
“若是她听了我的话,嫁给别人,按部就班的生子,变老,做家里的老祖宗,可是情爱没了,心也死了,那,又该如何?”
林安伸出手,描摹着猎户深邃的五官,道,“有些人的一生里,没有这等情爱,一样能活得风光恣意,快活似神仙;有些人则是有情饮水饱,没有情爱,虽会怅然,但也能找个伴,照样过日子;还有些人,是为着情爱而生,一旦没了情爱,就如同那画上的花儿,无论再令人感慨,仿若真花,到底失了鲜活,从此过日子,就变成了熬日子。一日熬过一日,只等着离开人世的那一日。”
猎户微微挑眉,立刻道:“三哥如果没有媳妇儿,就是媳妇儿口中的第二种人。可是三哥如今有了媳妇儿,”还尝过了这等和心上人在一起缠缠.绵绵的美妙滋味,“三哥却成了第三种人。”
林安听罢,先时还懵懂,片刻后看到猎户眼睛里的深情,才反应过来猎户是在变着法子的跟他“表白”,登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猎户脸色一黑。
接着原本在林安肩膀上的手,慢慢就开始下滑,下滑,落在林安的背上,按一下,下滑,落在腰上,捏两下,继续下滑,落在臀上……无奈手感太好,猎户有意无意的掐了好几下。
等掐完了,似是又觉自己小题大做,心中不忍,干脆又把手放回去,给揉了几下。
林安:“……”不就是嘲笑了你一下么?至于、至于要这么报复人?
“媳妇儿是哪一种。”猎户明明是想要问林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陈述句,“告诉三哥,嗯?”
林安转着眼珠不肯答话。
谁让你方才欺负小爷……的臀部?小爷的臀部,岂是寻常人能欺负的?
可惜猎户恰好是真正敢于欺负这位小爷贵臀的非寻常人,抬眼看一眼外面,天色还没彻底黑,可是为了逼问林安,又为着林安太过惑人,当下便对着林安上下其手,重点照顾了这位林小爷的贵臀……
林安瞪大眼睛,被欺负的狠了,红着眼睛咬着唇,嚷嚷道:“第三种,第三种!没了三哥,我也再快活不得!”
猎户双手一顿,叹道:“原来是一语双关,三哥险些没能听懂。”
猎户心中高兴林安既肯定了他在林安心里的地位,又肯定了他在床.事上给林安带去的不可替代的快活,饶是向来不喜笑颜,此刻也舒展了神色,双目温柔地看着他的林安。
林安:“……”哪里来的一语双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说得甚么一语双关?
二人鸡同鸭讲了半晌,闹得两人皆是衣衫不整,这才一人喝了杯凉茶,把那种感觉压了下去。
猎户换了衣裳,就去隔壁自己家里沐浴。
林安换了衣衫,则去找了林婉。
猎户这次也不拦他了,只道:“其实那个张灿也不错,她若真喜欢,有你我在,她总吃不了大亏的。”
只是一些小亏,还有延续后代的事情,这些却是不可避免了。
林安苦笑一声,就去寻了林婉。
林婉如今颇有闲情,正带着房间里的丫鬟,拿着白日里掐的花瓣做胭脂。
林安一见,颇有些哭笑不得。
林婉浅笑道:“可惜秦哥是男子,若他是女子,妹妹亲手做了这胭脂,必是要送给嫂嫂的。”
林安闻言,倒也不介意了,坐下伸手抹了下不知是甚么花的花瓣碾成的红色的东西,道:“无妨无妨。妹妹送你‘嫂子’甚么,你‘嫂子’都会喜欢的。唔,这味道不错,你多做些,等做成了,我给你‘嫂子’送回去些。”
林婉轻笑一声,没把林安的话当真,只拍手让丫鬟把这些做胭脂的玩意儿都收了起来,看丫鬟奉了茶,都自觉地往门外去守着,这才微微收敛了一下笑容,看着林安开口。
“哥哥这次特特把我叫来,可是有事要说?”
林安原本是真的打算要说的。但是眼看着林婉最近和张灿同住在衙门后院,虽然不住在一个屋子里,二人也不常常见面,可即便如此,林婉如今整个人都开怀了许多,现下还有了心情去做胭脂。
林安再想到从前那个消瘦的林婉,登时不知道这些话该怎么说。
林婉却直言问道:“哥哥可是还在为我的婚事发愁?哥哥现在,还是觉得,我最好不要回张家么?”
林安的确是这么想的,道:“当初我令人把你的嫁妆从张家搬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让你回张家。”
否则的话,他那时只要吓唬吓唬张家,把林婉接到家里好好住上一段时日就好了,哪里用得着把林婉的嫁妆都给搬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在打张家的脸,让张家难做,和张家结仇么?
从头到尾,林安自己的想法,都是干干脆脆让林婉离开张家,再不回去。
“不过——”林安看着林婉垂下头,微微失神的模样,又加了一句,“阿灿好歹比先前出息多了,能一个人帮我揽下善堂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你若当真喜欢……”
他还是说不出让林婉回张家的话。
林婉正微微惊喜地抬头看林安,结果就看到了林安一刹那间没能收回去的不赞同的神色,心下一凉,神智慢慢回来,露出一个浅笑,道:“哪里有甚喜欢不喜欢的?总归是找个人过日子,没了他,还有旁人。若是真的寻不到,我还能学那位豆腐脑西施,一辈子不嫁,赖着哥哥一辈子。”抿唇笑道,“总之,我信得过哥哥。”
林安顿时觉得,林婉这一番话里,只最后一句,才是真心实意说出来的。
当下一叹,林安又试探着问了林婉许多话,林婉却是再不肯露出原先的惊喜之色,只道都听林安的。再嫁或是不嫁,全都听林安的。
林安当着林婉的面,没有露出太多破绽,等出了林婉的院子,登时面色发苦。
张家啊。他也算是把张家得罪的比较狠了,难道还真的要把林婉再送回张家去?
林婉将来,真的能过得很好?可是想到他自己跟猎户说的话,又觉若林婉心中真的只有张灿一个,再容不得其他人,那他让林婉改嫁,又真的是对林婉好?
林安满腹惆怅。
可是等他出了林婉院子,被林平追着跑时,这满腹惆怅,就全都消失了。
“哥哥哥哥,你不是答应平哥儿,要给平哥儿定下小师妹的么?可是、可是平哥儿怎么没看到哥哥给平哥儿准备定亲礼呀?”
林安看着林平瞪得大大的眼睛,举头望天:“哥哥太忙,定亲礼是让仆人准备的……”
“骗人!哥哥骗人!平哥儿问过采买的大叔大娘了,他们根本没有采买那些定亲的东西!哥哥是不是没钱了,用那个汪家给平哥儿的钱给平哥儿办定亲礼好不好?”
林安:“……”小子你才七岁!七岁!定个什么亲?操心还操到定亲礼上面了,真是……
“反正平哥儿都跟师父、师娘、小师弟和小师妹写信了,说哥哥很快就要去他们家替平哥儿提亲,求娶小师妹。”林平小脸通红通红的,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林安,“哥哥一定会去的,对不对?对不对?”
林安:“……”毛都没长齐呢,想啥媳妇!快去捏泥巴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