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可以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难道你不能大发慈悲安慰一下我么?”
“好吧。”‘普通人’无奈的摊手,转身弯腰,叼着烟卷的面孔对着身后摇下的车窗,看着司机竭力隐藏着惶恐的神情,顿时笑了起来:“别紧张,武藏,你如果战死的话,那位快要死掉的现人神陛下会送你到伊邪那美那里去的。”
他的语气中,似乎对那位天.皇陛下并不如何尊崇,也对神灵没有任何敬畏,倘若信者听到了他的胡言乱语,想必会恼怒吧?
而司机只是愣了一下,表情微妙的变换着,直到最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大不了……就是死么?”
“对啊。”‘普通人’点头,继续靠在车窗上,从嘴角摘下点燃之后就没有怎么吸过的烟卷:“我们要面对的可是那位单人横扫‘稻荷神社’、‘零课’,全日本能力者的女王殿下——‘耶梦伽德’……杀掉我们这两个土鸡瓦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情了。要知道那可是敢用基金会的标志来当做自己称号的危险能力者啊。”
或许是早已经对最糟糕的后果有了心理准备,司机沉默的吞着吐沫不说话了。而靠在车身上,‘普通人’仿佛无所事事一样,夹着烟卷,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丝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雨水。
“你看,我早说过日本这么搞会越来越衰,结果‘内阁’那群死政治家就喜欢专门带着一亿国民往着死路上走……搞得现在出个门,屁股后面都光明正大的跟着这么多监视者。”
‘普通人’像是发牢骚一样的对着街角的黑暗抱怨道:“本大爷我好歹是一级武官啊!你们这群混蛋给点面子好不好,是不是我出来撒泡尿你们都要搞一张‘盗撮痴汉.桃色激热’的光盘出来啊!”
就在街角的各个黑暗里,监视者们未曾有丝毫的回应,就算是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也未曾离开。
这里可是中海,他们有着足够强大的后盾和力量来进行任何的行动,又何必在意日本一个已经被打残了的能力者结社?
如果监视者是有些浮躁的新人,说不定还会在端着望远镜的时候嘟哝两句‘半夜出勤也不容易,你大爷的给我配合一点的话’吧?
可惜,现在,无人回应,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存在。
‘普通人’发泄完毕,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两声,继续靠在车身上,吸着烟卷,抬头看着一无所有的天空。仿佛他只是呆在使馆里闲极无聊,出来逛街而已。
滴答……角落里传来了隐约的滴水声,仿佛无声的脚步。
“你说那俩小日本究竟在搞啥?”
在黑暗中的一辆车里,一名监视者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对着旁边的同伴抱怨:“知道自己被监视,就乖乖呆在使馆里好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和谐?结果非要半夜出来瞎鸡巴跑……”
旁边较为年长的人微微耸肩:“就当出来吃夜宵了。”
说着,他将望远镜塞进同伴的手里,抢过了他怀里的包子:“给我俩,最近不能空肚子熬夜,容易胃疼。”
滴答……脚步渐行渐近。
无声的,渐渐洒落的细雨似乎也缓缓的凝固了起来,在扩散的寒冷中渲染出一丝丝寒霜的白,越发缓慢的飘落,最后融化在水泊里。
很快,道路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化,隐约的白色从黑暗中泛起、扩散,它们很快就在雨水的泼洒之中塑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纤薄到极点的霜华从大地之上扩散,沿着墙壁向上生长,层层叠叠,折射着绚丽的光。
就在车里,监视者啃着包子,就在忽然之间,听到牙齿上发来的脆弱呻吟:嘎嘣……疑惑之间,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纤薄冰霜所覆盖,还抓着一个包子的手掌已经失去知觉。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半身不知不觉已经被层层冰霜所覆盖,无声之际已经坠入牢笼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维持着最后的神智,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呻吟,随即被冰霜所覆盖。就在陷入黑暗之前,他终于听到来自身旁同伴的颤栗低语。
“魔女,耶梦……伽德……”
紧接着,黑暗袭来。
无声之中,天空中落下的细雨停止,寒冷将雨水转化成悬挂在空中的层层冰霜,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在着无法察觉、但是却又寒冷到极限的霜华之中冰封。
直到最后,唯一能够活动的人只剩下靠在车身上‘普通人’,直到此刻,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丢下了早就熄灭的烟卷。
带着庄重严肃的神色,他后退一步,向着黑暗中弯下腰,双膝跪地,双手伏地,神情恭敬的低下了头:
“初次见面,‘耶梦伽德’殿下,我的名字叫做津田广助,是我向您发出了联系的信号,这一次……我带来了土御门家族的诚意。”
一道纯白的霜痕在大地之上蔓延拓展,所过之处一层层繁复的花纹从凝结的雨水之中盛开,如同繁花。
就在他的面前,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它的主人仿佛就站在那里,漠然的俯视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明明是这个寒冷得像是极地的地方,可是津田广助的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水,他不敢抬起头去看,但是却能够察觉到身前宛如漩涡一般静谧旋转的死亡寒潮……那是泄露一丝余波便足矣令自己彻底封冻其中的可怕力量。
艰难的鼓起勇气,他再一次开口:“请您至少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此刻,那个嬉笑的‘普通人’——津田广助的面容上只有不惧死亡的沉静,闭上眼睛,他的头垂得更低,静静的等待。
直到片刻之后,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他的头顶响起,漠然而冰冷:“让我听听看,刚刚被我彻底修理了一遍的‘稻荷神社’前任当主,究竟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此刻,称号为‘耶梦伽德’——环绕世界中庭之蛇的‘魔女’发出了允诺的声音,然后倾听着脚下蝼蚁的哀鸣。
“晴美殿下愿为您奉上忠诚,只恳求您帮她重振土御门家族的荣光。”
无声的,那一双俯瞰他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冰冷的雨伞从那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掌中落下,轻轻的点在津田广助的脖子上。
凝结着冰霜的雨伞尖端就像是来自死神的指尖,在津田广助的脖颈之上留下了扩散的惊悚冰凉。
“让我猜猜看,究竟是什么,能够令因我而颜面大失,因我而被废黩的土御门家大小姐,现在竟然又毫不讲武士道尊严的跪在我的面前,请求我的帮助?”
“殿下此言谬矣,土御门家族从不曾出任武士,何来武士尊严?
自三代以前,‘高天原元老会’就开始打压土御门家,倘若不是小姐,土御门家已经在日本无任何容身之处。
出任‘稻荷神社’的当主乃是‘高天原元老会’为了把持土御门家血脉的阴谋,能够托殿下的福解脱束缚,乃是上善,何来仇怨之有?
只不过,小姐已经不打算再忍耐下去了,那群疯子只会把所有人都带进深渊。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唯有奋起反抗,而土御门家在国内孤立无援,故此希望能够得到殿下的善意和友谊。
只要殿下点头,土御门家不会吝啬任何的诚意……以上这些,是小姐交托给在下的原话。”
津田广助跪在地上,语气丝毫不曾紊乱的解说道,并挽起袖管,露出了手臂上的刻痕——那是传承自土御门家族千年历史的符咒,就算是到了今天已经失去意义,却不是一般人能够仿冒出来的。
仅此一点,便可以证明他本人是土御门家族的死士。
自安倍晴明伊始,其子嗣便秘密的传承着来自亚空间的强大生物——妖狐的血脉,更拥有着秘密传承的符文,能够从亚空间中召唤出十二只被称为‘式神’的强大生物。
仅凭如此,便足以维持土御门家族在连番打击之下屹立不倒。只可惜,千年的风雨飘摇,曾经掌控日本阴阳道的强大家族也已经沦落到濒临毁灭的境地。
就连其最后的子嗣也被控制在日本二战之后所成立的能力者结社‘高天原元老会’之中,变成傀儡,代替他们去承受外界的风雨和暗杀,到最后,自身的血脉也将被彻底掠夺。
届时,土御门家族将荡然无存。
到了现在,那一位今年才十七岁的大小姐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哪怕是饮鸩止渴,向那个可怕的女人‘耶梦伽德’求援也在所不惜。
低头看着脚下的津田广助,那个踩在层层霜华之上的年轻女人仿佛看到了那个倔强的丫头片子。
就算是这些年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武装力量‘零课’被自己随手之间摧毁,家族的神社被狂暴的力量推翻,也依旧会咬着牙,倔强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握紧腰间的佩刀。
怒视着敌人一步步走上前来,白皙的五指绷起的青色的筋,就算是明知以卵击石,也死死的握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不放。
“这是她的想法么?”
被人称为‘耶梦伽德’的女人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天真点了么?我可是从来都不喜欢何人讲条件的。”
那种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却仿佛有着仿佛雷霆轰鸣一般的威严和凌厉,令津田广助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紧闭的双眼之中,眼瞳已经失神的扩散开来。
津田广助深深的低下头,感觉到雨水化作冻结的冰霜,从后颈流进了西装里,覆盖去全身:
“不识礼数,触怒殿下,全是在下的错误,在下愿意代替小姐承受您的愤怒。就算是身死,也绝无”
“原来如此。”
‘耶梦伽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忠心的狗啊……”
津田广助低着头,沉默不语,等待着最后的回答。
良久之后,愉悦的笑声从寂静的深夜之中响起,‘耶梦伽德’用手中的雨伞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回去告诉那个小丫头片子,我答应她了,但是,她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津田广助如蒙大赦的抬起头,神色狂喜,紧接着又在刺骨的冰寒镇压之下发现自己险些逾越,不敢再去看那一双漠然而冷厉的双眼,连忙低下头,不顾额头撞在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在扩散的寒冷中,他嘶哑的回应:“土御门家族会倾力满足殿下任何要求!”
“别急着许诺,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耶梦伽德’抬起头,仰望着黑色的夜空:“不过,那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说着,她提起自己的雨伞,漆黑的伞幕从她的十指之间缓缓的展开,撑起了天空中重新落下的雪色冰霜。
无声的到来,无声的离开,唯一证明她曾经来过的,只有在风中渐渐消融的白色霜华,还有如梦初醒的司机,以及角落中恐惧不已的监视者。
行走在惊蛰的细雨之中,她撑着黑色的雨伞,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魂灵,和一个淋着雨狼狈狂奔的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仿佛是错觉一样,她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间,视线看向那个年轻男人身后本应该空无一人的空气,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li,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就在她的袖口之中,一条纯白色的纤细小蛇缓缓的探出了脑袋,吐着蛇信。仰头看着她的神情,有些疑惑的在她的心中发出了稚嫩声音:“你在生气么?”
“没什么。”li停下了脚步,扭头望着雨幕之中那个狼狈奔跑的年轻男人,微微的摇头:“只是看起来,有一个家伙又办了一件蠢事儿。”
她低声呢喃着,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不过,至少还不坏。”
“听不明白,可以吃么?”半灵的白蛇发出了低声的细语:“如果li生气的话,我就把他吃掉。”
“不能吃。”
它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根修长手指弹了一下,顿时觉得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唯独他你不能吃。”li用一根手指安抚着有些委屈的灵魂之蛇,低声说道:“走吧,我不想让钱女士等我们太长时间。”
说着,她重新举起了有些偏斜的雨伞,向前迈动脚步。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她在漆黑的夜色中消失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