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嗣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说这些军服包括中衣都是年前新发下来的,那以前你们的军服也是同样的料子,同样的款式吗?”
郭承嗣知道朱显为了杜绝军中贪污克扣的风气,每次都是指定不同的军需官购买这些军需用品。当然朱显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每个军需官的身后都有各自的利益链,所以采购来的棉花,布料等物虽然大致上一样。可总会有些细微的差别。
他带来的一名亲随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将军,属下身上穿的,就是前年军中发下的军服。”说完。也不用郭承嗣吩咐,他就动手脱起了衣服。
没过一会,那件还带着体温的中衣就到了郭承嗣手中。他立刻将那根布条放在上面比对,荣喜也好奇的凑过来一起查看。分开看不觉得,放在一起仔细对比。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两种布料编织的方法有细微的不同。
郭承嗣沉默了片刻,将衣服扔回给那名亲随,然后说道:“你们都出去,荣都尉一人留下,本将军有话交代。”
“是。”几人响亮的应了,齐刷刷的退到了洞外。
荣喜疑惑道:“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郭承嗣反问道:“你可记得负责看守那契丹狗贼,却被他暗杀了的吕队长吗?”
“记得。”荣喜点头道:“被他们一刀劈了脑袋,好狠!”
郭承嗣紧紧皱着眉峰,道:“我记得吕队长尸体上的外袍的确是被扒了,可是他的中衣却好好的穿在身上。对吗?”
荣喜仔细回想了片刻,点头道:“不错,当时尸体上的中衣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抬他的兄弟们都被弄得满手血液。”
“所以那个契丹狗贼身上穿的中衣是他自己的,而且居然还是咱们军中,年前刚刚发下的新军服,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而且不但是他一个,还有那几百个契丹人又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跟上咱们的?要知道,咱们的斥候队伍可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探查。”
郭承嗣慢慢捏紧了手里的布条,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背上还爆出了一条条蚯蚓般的青筋。他眼中闪过犀利的精光,冷笑道:“可惜,当日混战后,并没有一一仔细检查那些契丹人的尸体。可能漏掉了大量的线索。不过事到如今,我却可以肯定,咱们大军中一直有人在暗中帮他们,在帮这些祸害了咱们无数边关百姓的契丹狗贼。”
荣喜大吃一惊,他环顾了四周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将军。你是说咱们的队伍中混入了契丹人的细作?”
郭承嗣嗤笑道:“不,细作拿不到刚刚才发下的新军服。依我看,应该是在咱们的大军中,隐藏着见不得人的奸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人。”
所谓细作,最起码还是契丹人,本就是敌对关系,荣喜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也有派细作深入草原各个部落。可是说到奸细,那多半就是军中将士,甚至还有可能是高层武官。想到并肩作战的兄弟们里面居然还暗藏着奸细,这不得不让荣喜感到忧心忡忡还有后怕。
郭承嗣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只是小小的押粮官,手下都被混入了奸细还不自知,只怕明老侯爷那里越发不会干净。我一定要向他禀明此事。”
荣喜也叹道:“那天我们还猜测是逃跑的契丹人,趁夜潜入营中行凶救人。没想到根本就是自己人下的黑手,难怪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郭承嗣苦苦思寻着,总觉得这里面依然有漏洞,他却还没有发现。
郭承嗣背着双手,在这不大的山洞里踱起步来,脑海中几乎成了一团乱麻。忽然他脚下传出“咔嚓”一声轻响,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去,灰烬中掉出一把被烧的只剩小半截的黄杨木梳。他立刻认出,这把简陋的木梳是找到她的当天晚上,他亲手为她削的。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回头对荣喜说道:“当日她乔装打扮混入军营中,连我们俩都不曾发现,那个契丹狗贼又是怎么盯上她的,难道真是巧合吗?”
荣喜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整整一万名将士,哪里会这么巧,就会盯上贾大夫欺负?那个契丹狗贼一定事先就知道她与将军你关系匪浅,所以是有计划的想要拿住她,作为胁迫你的重要筹码。”
郭承嗣点头道:“不错,你再想想。她的易容术惟妙惟肖,连咱们俩都瞒了过去,可军营中,却有一个人是一直知道她真实身份的。”
“赵一鸣。”荣喜不假思索的接口道:“只有赵一鸣是一直都知道她身份的。而且赵一鸣本就是才从边关回长安城的,他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被契丹人给收买了。”
“走,咱们去找赵大夫好好聊聊!”郭承嗣咬牙切齿道。他一甩袖子大步冲出了山洞,飞身上马,带着众人一起快马加鞭往巨涌关冲去。
他们赶回巨涌关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从破旧的屋顶缝隙中透射进来,照在地上跪着的一人身上。他的头上还缠着白布,腰间捆着麻绳,说话时神情还带着惊惧以及惶恐。
郭承嗣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人的头顶,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得那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站在郭承嗣身边的荣喜,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是说......赵大夫已经死了?”
那人磕了一个响头后,哭诉道:“小人也不知,前天上午,师傅说要出南门往山上去采药。当时小人想着南边是属于中原,应该不会有契丹人出现,就没有跟去。谁知到了昨天下午还不见他回来,小人急了,就叫上几个师兄弟一起到山上去找。结果在一处山涧里,找到了一副被野狼咬碎的新鲜尸骨。旁边还丢着一个竹篓还有一个药箱,都是师傅平时所用之物。想来师傅定是遇到饿昏头的野狼,被填了它们的肚腹。呜呜呜......”
荣喜眉头一皱,喝道:“大敌当前,非常之时,你就如此放心你师父一个人出去采药吗?”
那人哭丧着脸,抽噎道:“本来是不放心的,可那天小的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老是跑肚窜稀。师傅见我拉的脚都软了,就没让我跟着去了。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小人的药罐子,里面还有一副刚熬好的药,专治腹泻的。”
荣喜附身在郭承嗣耳边询问道:“要不要找人来瞧瞧他的药?”
郭承嗣皱皱眉,道:“不用了,那药罐子里的药一定没有问题。”他恨恨的咬牙道:“可恶,来晚了一步。赵老贼一定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借机远遁了。可惜,没有早些怀疑到他身上,好不容易得了这一条线索,偏偏就这么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