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的一番话确实是为自己的家族考虑。辛家的赌注如今已押到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袁尚成为嗣子已经成为了定局,在这种情况下,再向袁尚、审配等人示好已无可能,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立即脱身了。
袁尚、审配并不是个大量之人,再留在袁绍军中,唯有死路一条。
辛评岂能不明白辛毗的意思,他踟蹰了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道:“主公待我信任有加,又有知遇之恩,我意已决,佐治不必再劝!”
辛毗叹了口气道:“兄长何其愚也!”便黯然而出。
辛毗心中明白,辛评愿意做这个忠臣,可是他不能,辛家必须有一个人来挽救这个家族,他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抬腿向淳于琼的营寨去了。
淳于琼在袁绍军中地位极高,这倒不是他勇武超过颜良文丑,也不是善谋略。而是此人早在灵帝之时,就与袁绍的地位相当,都是西园八校尉之一。
西园八校尉可不是寻常的军事组织,是当时灵帝为分外戚大将军何进兵权而设立的,这支军队可谓是当时皇帝的私军,当时的八校尉分别是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典军校尉---议郎.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
上军校尉蹇硕是汉灵帝时期的宦官。灵帝以蹇硕壮健而有武略,对其特别信任,并以其为元帅。而冯芳则是宦官曹节的女婿,当时的名士桓彬对他不够礼遇,他诬陷桓彬为“酒党”,将其害死。
而赵融则担任过荡寇将军,官至光禄大夫。更别提曹操、袁绍二人,这八校尉俱都是当时最为信任,也是最有家世背景之人,淳于琼能担任这个职位,恰是证明了他的出身显赫。
而在长安之时,淳于琼便与袁绍关系极好,是以袁绍在河北立业,立即遣人去请淳于琼,随即便升任帐下的大将。
只不过淳于琼虽然与袁绍有着私交。可是却是袁谭党人,袁谭乃是淳于琼自小看大之人,淳于琼如何能不偏向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淳于琼为袁尚、审配等人所不容,辛毗之所以找上淳于琼,是因为淳于琼麾下掌管着五万军马,若是要改变辛家的命运,保全家兄,恐怕也只有说动此人了。
淳于琼听说袁谭出营,亦是大惊,坐卧不安,连忙叫人去辕门看,待有人回报袁谭被虏,淳于琼拍案而起:“虎毒尚不食子,主公为何作出这等事。”
他在帐内来回走动,对于袁绍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现在袁谭被俘,再无营救的可能,一旦如此。若是袁绍尚在时,袁尚怕还不会动他,可是一旦袁绍去世,就很难保证了。
正在这时,辛毗求见,淳于琼此时正心乱如麻,连忙叫人请进,劈口便问:“大公子可救否?”
辛毗苦笑摇头道:“必死也!”
淳于琼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机:“必是审配的奸计,吾誓杀此人!”
辛毗道:“将军,现在形势危机,袁尚早晚会被立为嗣子,到时将军与我该如何自处?”
淳于琼默然,他亦明白大难将至,哀叹连连的道:“佐治可有良策吗?”。
辛毗道:“某有一策,只怕将军不肯。”…。
淳于琼道:“有何不肯,你我身家性命存于一线,你只管说。”
辛毗道:“将军与某何不如另投他主。”
淳于琼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吾与主公相交多年,不忍离去。”
辛毗急得跳脚道:“将军何其愚也,主公能保得了将军一时,保得了一世吗?袁尚此人睚眦必报,届时必不能容将军,将军不为自己打算,可是将军的家人又有何辜?”
淳于琼犹豫再三,脸上又青又白,他与袁绍确实有交情,可是交情并不代表一切,最终他还是点头道:“既如此,谁是明主?”
“许昌曹操临危制变。料敌设奇,乃万乘之才,是为明主。”辛毗道。
淳于琼犹豫起来,他与曹操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年少时倒是很有交情,只是袁绍征他去河北时,曹操也曾派人去请他,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袁绍。现在让他再去投曹操,他自信能够得到礼遇,只是这面子却极难放得下。
辛毗继续道:“只不过曹操帐下文臣谋士众多,你我现在去投,恐怕也只是凤毛麟角,屈居人下不说,也难免为人说笑。”
淳于琼连连点头,辛毗说的不错,曹操那里他是不太愿意去的,不只是面子的事,曹操的谋士武将数百,他自信自己才能有限,就算去了那里,恐怕也只是做龙尾了,不知何时是个头。他年少时便是西园校尉,总不能到老时仍是个校尉,那许昌城中的故旧也不少,许多人都是攀着巴结他的,总不能教他去了许昌还需巴结他们。
“不知还有何人可称得上是英雄。”
辛毗道:“正有一个。”
“徐州高谨本是草莽野夫,名不见经传,可是在一年前,此人先投吕布,奇袭袁术,又击败刘备,如今已是一州之主。虎视天下,将军何不投之?”
淳于琼道:“主公正在与高谨交战,如何能投?”
辛毗微微一笑:“这岂不正是笑纳投名状的机会?不若吾先去高谨营中,俱言此事,将军在军中做好准备,待高谨军来攻时,将军突然发难,斩下审配人头,岂不是大功一件。”
淳于琼一时倒是默然了,另投他主还说的过去,可是让他临阵倒戈,他倒是觉得此举很是违心,袁绍待他不错,这样做实在有些过分。
辛毗见他默然不语,高呼道:“淳将军,机不可失啊,若是错过了此次时机,袁尚等人更为袁绍器重,你我必死也!”
淳于琼更加感觉左右为难,眼下的情势确实十分危及,许久之后,他狠狠的一拍大腿,道:“既没有了后路,那么便如此,辛先生什么时候去高谨营中。”
辛毗道:“某今夜便去。”
淳于琼点了点头,二人便继续密议,直到天色黯淡,辛毗才出了淳于琼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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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谨坐在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高谨军众将,正中则是被绑成了死鱼一般的袁谭,袁谭此时身如筛糠,畏惧的望了高谨一眼,嘴唇濡了濡,却不敢说话。
高谨死死的盯了袁谭一眼,方道:“袁大公子可要活命吗?”。
袁谭连忙道:“若能放某回营,某日夜铭记将军恩德。”
高谨哈哈一笑,道:“袁大公子真会说笑。放虎归山这样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他的声音转而严厉起来:“我现在问你,为何今**会出战,除此之外,袁绍军到底有多少人,各部驻于何处,粮草从何处发出,屯在哪里,都给我据实相告,若是有一个字不实,我便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袁谭哪里还敢隐瞒,将出营之事俱都说了,又将袁绍的兵力部署,将粮草的分布也都说出,最后道:“将军饶命,某绝不敢欺瞒将军!”
高谨朝着田丰对视一眼,田丰微微颌首,算是证实了袁谭的话,田丰曾在河北做主簿,对河北、青州一代相当的了解,粮食囤积,各地的兵力部署,袁谭是骗不了人的,田丰只需考虑一二,便能找出其中的不合理。
田丰站了起来,微微笑着将袁谭扶起:“大公子受惊了。”
“啊?是田先生!”袁谭这才发现了田丰,说起来在从前,田丰也是一力支持袁谭做嗣子的,只不过他出于公心,认为古礼不可废,因此和袁谭倒是保持了不错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