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道,“不用了,我知道用量。”
许七郎没有心思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是又是担心又是心疼,还有对皇帝恼怒和恨意,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从没有过焦躁状态,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满腔爱,有满腔心疼,又有满腔恼怒痛恨,却都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发泄。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即使要被父亲带去广州成婚,他也没有这么难以忍受过,因为他知道季衡并不愿意和他成为夫妻,他不愿意强迫季衡,所以,他可以选择离开季衡,但现不是他不能和季衡一起痛苦,而是季衡被人欺负了,他却没有任何一点办法帮忙。
季衡一向是看着有点妇人之仁,而且做事还有些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事情不想得透彻,一向是不会出手,但是,季大人也知道,他这个儿子,一旦真正想明白了要做事情,就是千万匹马也拉不回来,他不是倔强,只是心志太过坚定了,认准事情就不容改,而且他这时候不仅能对别人狠,也能对自己狠,有种身负万千生灵也不怕决绝,自己又算什么呢。
这种人,其实是不能惹。
季衡拉着许氏往正院里去,许氏现是又心疼季衡,又心疼起季衡肚子里孩子了,所以她是左右为难,怎么办,怎么办,她第一次这么为难。
季衡拉着许氏到了许氏卧室里,因为他现是一根筋地要打掉孩子,所以十分冷静,说,“母亲,你把藏红花收哪里。”
许七郎和季大人也都跟着过来了,季大人心情复杂得很,季衡肚子里是龙种,以皇帝对季衡情意,而且大皇子几日前夭折了,季衡生下来要是是个皇子,那么……
即使这个孩子不会是以后皇帝,但是季衡生下一个皇子,皇帝对季府也会网开一面了,再说季衡也说了,皇帝借这件事,似乎只是想给季府施恩意思。
那么……
季大人一瞬间,甚至怀疑起皇帝其实是早知道季衡肚子里有孩子。
但是要季衡真生这个孩子,季衡势必会被认为是女儿身,以后也就不能再为男儿了。
季衡之能力,以女儿身被拘囿,自然是十分可惜,而且主要是季衡不愿意做女人。
许七郎倒没有季大人这样复杂心思,他只是为季衡担忧,然后觉得皇帝强迫了季衡,十分可恶。
许氏这时候已经是犹豫不决,因为她实是太想抱孙子了,要是季衡作为男儿不能让女人怀孕,那么,以后岂不是没有继承了,季衡现怀了孩子,却要打掉,许氏看来,那真是一件十分残忍事情了,她孙儿,就要这么没了。
许氏是十分心疼季衡,奈何,她作为女人本性让她实为难。
许氏果真去给季衡翻找藏红花,但是翻看了好几个柜子里都没有找到,又去找抽屉,但是无论怎么找都没找到,季衡跟她身边,都有些不耐了,说,“母亲,你到底放哪里?”
许氏愁眉道,“去年你给我,我收起来后之后就再没有用过,根本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你先别急,你去喝点茶水,不要急坏了身子,让我再慢慢找。”
季衡是不会怀疑许氏私心,所以就只好继续任由她找,许氏即使找得再慢,但是季衡亦步亦趋跟着她情况下,也总有找到时候。
原来是放柜子里一只陶瓷盒子里了,陶瓷盒子里面,又用皇帝装来那只锦盒装着。
许氏几乎是抖抖索索地将那个锦盒拿了出来,她一拿出来,季衡就一把拿了过去,季衡冷着眼开了锦盒看了,里面确是藏红花,他松了口气,道,“就这样吧。”
季衡也不要别,房里五鸡上直接就有烧开了水,此时还是滚烫,他准备冲泡一杯喝。
其实经过这么一番紧张而愤怒事情后,他精神已经有点要到强弩之末了,而且隐隐觉得肚子不舒服。
季衡那里用红花泡水,许氏就又要哭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此时是舍不得季衡,但是也舍不得季衡肚子里孩子,将好好孩子打掉,那是多么作孽事情呀。
许七郎也是紧张地盯着季衡,反而是季大人,已经有了一种就如此吧无奈后接受感觉。
季衡坐桌子边上,是镇定,他甚至看也没看自己肚子一眼,总觉得大夫说有喜那个人不是自己,自己做也不是打掉自己孩子,他做一切都像是不真实,和他隔着一层一样,而且他又是必须这么做。
季府下人们几乎都睡了,正房里几个伺候丫鬟也都没让守着,丫鬟们知道家里要有什么事,也不敢参与,所以正房里静悄悄,就是几个主子这里等着,季衡眼看着被冲泡那杯水因为藏红花而显出一种金色来,因为那金色不断缭绕,倒有些像几条金龙里面不断嬉戏缠绕。
季府大门被打开了,两列侍卫整齐地鱼贯而入,皇帝被护中间,侍卫判断了一下季府灯火情况,皇帝也看了看,就往季府正院而来。
因为季府被禁,到夜里是十分安静,根本没有下人巡逻,各个院门都关着,只有正院这里开着,正院门口,两个仆人被侍卫吓到了,正要说话,就被堵住了嘴拉到了一边。
皇帝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正院里。
正院里几间正房都点着蜡烛,有些灯火通明意思。
侍卫先进了大开正房堂屋门,然后皇帝才进去了,柳升先过去掀开通往次间帘子,皇帝看过去,就见到了站通往里面里间门口季大人。
皇帝走了过去,季大人也看到了皇帝,他十分震惊,惊讶道,“皇上?”
季大人这一声,让里间几个人都听到了。
皇帝一路走了过去,没有理睬季大人,一眼看到了坐桌子边端着藏红花水因为太烫而还没有喝季衡。
两人那一瞬间对上了眼,皇帝一路如风似火地行来,额头上起了些热汗,季衡则是被那杯热水熏出了些热汗,两人都是面无表情,深深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