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侯知道他这个儿子就是个一根筋的人,他说得出做得出,不得不受了他这个威胁,只好同意了。
于是侯府没有声张,德馨院里给杨钦萱办丧礼,前院里和流芳园里依然招待春节上门的客人。
杨钦萱的丧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办了,棺材其实是早就有的,当年老太太做棺材剩下的木头,之后就做成了棺材,每年刷一遍油漆,是定国侯给自己预备着的,在战场时是一直明白要有马革裹尸的准备,但现在,这个棺材则给了儿媳妇。
初八这一天一大早,定国侯府,从侧门抬出了这个棺材,然后由四匹马拉的大马车装着,将棺材送出了西城门,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到了西山后面赵家的坟地里,将杨钦萱下葬了。
全程就只有赵致礼跟着,他骑在马上,脑子一片空白地将他的第一任妻子送出城葬下了夫人——威武。
从西山回去,他没有直接回家,他心里太憋闷了,憋闷得什么也无法作想,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就那么直接到了季府门前。
这时候已经是入夜了,季府门前点着两只大灯笼,赵致礼也没有上前去敲门,还是门房送客人出来,看到赵致礼骑在高头大马上,才十分惊讶,上前询问,赵致礼答道,“我找你家公子季君卿,他可在?”
门房道,“大少爷在,容小的进去通报。”
赵致礼几乎没来过季府,门房并不认识他,但是看他骑的千里良驹,身上虽然衣着普通,但是气度非凡,就知道此人应该厚待,便请了赵致礼进门。
季衡身体已经康复了很多,但是许氏依然不让他出门,只让他在屋子里静养。
桂圆进房里对坐在炕上翻书的季衡道,“大少爷,刚才外面来报,说是一位姓赵的公子来拜访您。”
季衡愣了一下,连在旁边伺候季衡茶水的荔枝都愣了一下,说,“怎么这么晚了来拜访。”
季衡则问,“没说名字吗?”
桂圆道,“没有拜帖,说是叫季庸。”
季衡更是一怔,赶紧说,“他这么晚来拜访,定然是要事,赶紧请进来。”
桂圆出去了,荔枝说,“大少爷,要给您换身衣裳吗?”
季衡看了看自己身上随意披着的衣裳,想换身庄重点的,最后却又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也是个随便人。”
赵致礼很快被请了进来,当季衡看到一向意气风发的赵世子居然一身布衣,头上还绑着孝巾,一脸憔悴和惶然,便觉得十分诧异。
赵致礼看到随意靠在炕上迎枕上的季衡,不知为何,本来紧揪着的心就是一松。
季衡看他这样,人就赶紧从炕上下来了,穿上了棉拖鞋,走到赵致礼的跟前,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过世了?”
赵致礼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
季衡只好不问了,赶紧把他拉到炕上去坐着,因为触到了赵致礼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就又问,“看你这个样子,也没吃东西,是吧。”
赵致礼在炕上坐下了,点了一下头。
季衡对荔枝道,“去准备些吃食来,热水巾帕也要。”
荔枝一向是过于外向活泼,但既然被季衡所喜欢,就定然是有所长的,她非常懂眼色,赶紧去准备了,不仅让人准备了吃的端来,还提点了是要滋养暖胃的,又让外面的小丫鬟准备了热水巾帕,甚至拿了软拖鞋和棉袜子来,因为她看到赵致礼的靴子上面有泥巴,想来鞋子里面也很冷。
赵致礼坐在炕上,又将头上的孝巾扯了下来,就着丫鬟端着的铜盆洗了脸和手,荔枝将泡脚的木桶放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倒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任由荔枝为他脱了鞋泡脚。
季衡靠在迎枕上,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等赵致礼收拾妥当,又坐在炕上,就着炕上小桌吃起晚饭来,季衡才问,“看你这样子,倒是几天没睡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谁过世了。”
赵致礼吃着东西,还是不答,只是说,“我在你家里住一晚吧,能住你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