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馆中向来安静,此时顾长清在书房中挑选东西,屋里的青梅和君离又没法愉快地说话,气氛自然是有些怪异。
青梅瞧着君离那张冷淡别扭的脸,心中疑窦丛生。明明她最近并没有得罪这位三皇子殿下,怎么他的语气那般疏淡冷落?若说那若有若无的酸意,青梅觉得那是她的错觉——三皇子何等尊贵的身份,能为她一个民女而喝醋?异想天开!
这么闷头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青梅只管站在那里发呆。对面的君离却已踱步到茶几边上,他喝完了一杯热茶回过头时,就见青梅还站在当地,瞧着他的眼神中颇有点无辜的意思。
这姑娘本就生得清丽,满头的青丝柔亮乌黑,衬得敷了细粉的脸格外柔白。鼻子小巧精致,双唇柔嫩诱人,精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幅水滴般的红宝石坠子,说不上艳丽逼人,却有种独特的意蕴在其中,叫人挪不开眼。
君离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心中暗暗诧异。
上至皇宫,下至京城的坊巷街市,三皇子君离见过的美人可谓不计其数。且不论宫内容色倾城、各领风骚的众位嫔妃,就是在宫外,那些个世家千金们也都别有风姿,不论容貌、修养、气质、身段,哪样出挑的美女他没见过?
可从没有哪个女子会给他这种感觉——
仿佛一朵绽放在阳光下的娇花,不比牡丹美艳、不比荷花高洁、不比兰花挺秀、不比玉兰娇俏,在满园花丛中不算最惹眼的,却自有一股独特的韵味。似乎蕴有无限的活力生机,又别具娇柔灵动,叫人看了它,就能想起四野明媚的春.色和温煦春风,随之而来的,则是舒畅喜悦的心绪。
便在此时,她裹了大氅安静的站在眼前,君离瞧着那张清秀的脸,想到的是她在梅子酒馆里的软语娇笑、调皮得意,是三月春郊的纵马疾驰、笑颜如花,是秋天山路上因羞涩而泛红的脸颊,是她欢声笑语时轻启的朱唇,叫人心生无限遐想……
君离强抑住心绪,不自觉的舔了舔唇,清了清喉咙道:“你不热么?”
“昨天着凉了,不敢就脱了外衣。”青梅扯了个谎,只觉大氅的包裹下,整张脸愈发热了。
君离瞧着那红润水灵的脸蛋,决定换个正经的话题:“永乐公主那边的事情怎样了?”
“我已选了合适的酿酒器具,果子也采买好了,赶元夕之前会将果子酒送到公主府上。”青梅脸上自信满满,回答完后便也闭嘴不多说了。
君离有些烦躁。他身为皇子,以前并不会这么频繁的往顾府跑,这两个月里跑了这么多次,名义上是为了顾长清搜集的古书,心底里还是渴望着想和她说说话的吧?
可真个站在了一起,两个人一问一答,气氛反倒有些干巴巴的,不像在宛城的时候,她能揪着有趣的事情滔滔不绝的讲上半天。
为什么会这样?君离暗问。那个时候他是酒馆的顾客,只是个普通的富贵郎君,所以青梅可以那样洒脱亲近,相处时没有半点拘束。可而今呢?他的身份是皇子,她毕竟是有些敬畏的吧?就像对待永乐公主那样,恭敬而疏离。
可在他心里,想把她当做朋友甚至更亲近的人,这么多年中,他难得有这样想的时候。
君离只觉心里有些堵得慌,转身两步走到青梅的面前,心中似乎有些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样心烦气躁之间,就连顾长清从内屋帘后探出头又缩回去都没发现。
青梅眨了眨眼睛,瞧着他这样的模样,倒有些忍俊不禁:“殿下这是怎么了?”
“说过几次了,叫我魏三郎。”君离瞧着她眼中熟悉的那抹狡黠,心中也愉快了起来,心绪放松之下,不由屈着食指在她额头敲了敲,“永乐公主爱清淡,不喜太过甜腻,你记着些。”
这样亲近的动作叫青梅也放松了下来,趁势问道:“那她喜欢吃哪些果子?幸好还没开始酿酒,现下换果子还来得及。”清亮的眸中星光点点,那一种隐然的机灵狡黠味道呼之欲出。
君离便故意板着脸:“我这般帮你,你也不想着报答。”说着回到桌边拿起茶杯,坐下来慢慢喝茶。拇指不自觉的摩挲着食指的关节,心中竟隐约有些期待,想要慢慢感受她那张白皙柔嫩的脸颊,刚才的乍触即分,叫人遗憾。
“皇子都像你这么小气的么!”青梅撅起了嘴,跟着走过去坐在与他一几之隔的狐皮交椅中,“现下寻不到好的梅子,昨儿买了一袋难得的猕猴桃,还有味道很好的酸枣,另外送一坛金梨酒可好?”
“后两样倒是好,第一样能喝?”君离不自觉的皱眉。他以前四处游访时,也曾见过山民口中的猕猴桃,只觉其长得粗糙丑陋,不堪入腹,哪里还能用它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