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走进殿中,便脱下了里貂皮斗篷。淡淡吩咐道:“不必亏待了他,好生在无忧殿招待着。好茶好水,只是不许他近内院半步!还是照例说我不在,至于我去了哪儿,随便编排就是了!”
翠雀笑道:“公主放心。玉簪姐姐应对了那么多回,早已熟稔。”转而,翠雀又道:“倒是二公子。已经照旧带去了畅安堂书房,和咱们公子一块学画。”——畅安堂便是无忧殿后头那个五间阔的书房。也属于外院的范畴。毕竟郎世宁的身份,也不适合进入垂花门以内。
宜萱点了点,饮了一盏热腾腾奶茶暖了暖胃。这几个月,纳喇星德倒是发挥出死皮赖脸的本事了,三五日便要来一趟,若是不让他进来,他就坐在公主府外头台阶上,让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笑话!
所谓人不要脸则无敌!宜萱着实没法子了。
得,你想进来,没问题,好好再外院喝一肚子茶,喝个一上午,然后带着你的小呆瓜儿子打道回府!
比起纳喇星德,萨弼的确可爱得多了,只要给他几盘香喷喷的点心,他比兔子都乖!
宜萱觉得身子暖和透了,便披上斗篷,径直去了畅安堂书房。
郎世宁那别具西方特色的汉语,在外头就能买听见了,他大声地道:“光线!光线!这个非常重要!!还有立体感!不是只描绘出形状就可以了!”
紧接着,就是小孩子耍脾气摔东西了,盛熙大呼道:“什么鬼东西!我不学了!!”
宜萱无奈地摇摇头,推门进了堂中,笑道:“熙儿,怎么又任性了?”
盛熙哼了一声,嘴巴撅得老高,估计都能挂一壶酱油了。
郎世宁急忙上前来打千儿,“公主殿下安好!您请尽管放心,您的儿子每天都会说不学了,但他每次都只是说说而已。”
看着郎世宁那一脸自信的微笑,又看到熙儿那张气鼓鼓的脸,宜萱忍俊不禁。
徐步上前,走到那个埋案挥动石墨铅笔的小呆瓜萨弼跟前,那宣纸上,是盛熙俊俏可爱的素描像,只是嘴巴是撅着的,眼睛是怒目圆瞪的,当真表情生动极了。
如果不是已经见过许多次萨弼的素描天赋,宜萱也不敢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些,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先天智力发育迟缓,连话都说不顺溜。
但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在别的方面亏欠了萨弼,但却在有的方面大大弥补了他。
萨弼的素描,连郎世宁都赞叹不已,比起盛熙,他更认可这个孩子。
郎世宁道:“二公子的进步神速,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始画油画了。”说着,他瞄了一眼盛熙的素描,今日郎世宁是叫二人互画对方,萨弼把盛熙画得无比写真,而盛熙却把萨弼画得……额……那是萨弼吗?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宜萱恨不得掩面遁逃,良久道了一句:“陶冶情操而已,本宫不会太较真的。”
“额娘!你什么意思?!”盛熙气呼呼地跺脚,“难道我连个傻瓜都不如?!哼!!”
宜萱指了指盛熙的画作,又指了指萨弼的画,然后耸了耸肩膀,意思是事实胜于雄辩,嗓门再大也没用。
盛熙气得无处可法,只能再度拿起素描石墨笔,咬牙切齿重新铺开一张宣纸重新作画。
这时候,萨弼也画完了,他轻手轻脚拿起刚画好的盛熙的素描画像,亲手捧着送到了盛熙跟前,他仰着一张难掩傻气的纯澈笑脸,道:“哥哥,给。”
盛熙鼻子一哼:“你也瞧不起我吗?!!哼!我早晚会比你画得跟好!!”
萨弼依旧傻笑着,也执着地捧着画,道:“给,哥哥。”
盛熙腮帮子气得都鼓起来了,活像一只蛤蟆,他吼道:“我才不要呢!!”
宜萱无奈地笑了,她走上前对萨弼道:“好了,我替熙儿收下就是了。”
萨弼仰着脸,高兴极了,他点头道:“姨姨,安好!”
“姨姨”这个称呼,是宜萱叫萨弼叫的,反正“额娘”这个称呼,宜萱是不接受的。退一万步,就算宜萱接受,额……估计熙儿会暴走的。让萨弼叫她“姨”,熙儿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宜萱看着那画作,忍不住道:“傻子?天才?——或许都是吧。”宜萱侧身交给随从的翠雀守着,便叫红桑将点心与奶茶奉了上来。
三碗杏仁奶茶,四碟精致的小点心,用来招待郎世宁师生三人。最开心的自然是萨弼了,现在对他而言,最美好的事情,一个是画画,另一个便是吃点心了。
萨弼现在已经学会洗手了,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小手满是石墨污渍就去抓点心。他扑棱棱笨拙地在温水中仔细搓洗这自己胖嘟嘟的小手,直到洗得干干净净,还不忘扬起手让宜萱检查检查。
他依旧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萨弼抓起珐琅梅花式小叠中的杏仁佛手,大口大口咀嚼着,满脸笑容洋溢。
郎世宁忍不住赞叹道:“这个孩子的灵魂,无比纯洁。”
“哼!”——盛熙不屑的哼哧声,随之响起。
可在宜萱眼中,这只是小孩子斗气,着实可爱。
“明日便是腊八了,郎画师便歇息到年后,过了十五再来教导素描。”宜萱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又叫红桑奉上了年节礼,算是奖励一下郎世宁勤勉教导盛熙和萨弼。
颜色鲜艳的彭缎两匹,可以用来裁制新年新衣裳。
梅花银锞子四枚,都是五两一颗的,共计二十两。
犀角人物八仙杯一对,乃是内廷造办处的手艺。
象牙十八罗汉鼻烟壶与象牙渔樵耕读鼻烟壶各一,亦是出自内廷。
——这般规格的年例,对于郎世宁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也着实算得上是丰厚了。
郎世宁忙恭恭敬敬谢了恩,这般额外收入着实是超乎他想象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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