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说着,一点都不奇怪。
第一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杨潮来徽州就是借钱来的。第二历朝历代官府没钱了,都会找商贾募捐,有时候甚至是强行的摊牌。比如经营盐业的,就没少在水灾的时候捐款修筑河堤,保证运河通畅。
但是以往的时候。官府即便是管他们要钱,那也是一副高高在上,基本上都是直接招呼他们过去。甚至连面都不见,直接让人来要,或者给行首一个指标,让他俺家摊牌去,像杨潮这样,专门登门的还是第一次。这让他们还感觉到一种骄傲,终于有官方认可他们财富的力量了。
“鄙人愿出十万两报效大都督!”
“鄙人出五万。”
“鄙人出两万。”
……
“鄙人出三十万。”
其中一个人喊出了远比别人高的捐助款项。大家指指点点不觉奇怪,反而说理所应当。因为这家有一个子弟考中了杨潮的科举,在歙县当了一个吏科主事。
吏科主事只是一个小官而已,杨潮定的是七品官,其实权力是比不上县令的,实际中这些人也没敢把自己跟县令相比,见了县令也老实参拜。
但是他们的家人依然觉得脸上有光,心里觉得自己成了缙绅了,不再是一个商贾,家里也是官宦人家了,这次出资可不仅仅是他们一家,而是同族中好几个大商贾共同集资,因为他们门楣光耀了。
三十万很多,但是杨潮依然觉得不够,这些人各个家资百万,否则也不值得杨潮亲自请他们了,杨潮心目中是他们每家都能出资五十万来购买债券,这样就能推销出去一千多万两,才不算白跑一趟。
现在这三十人中最多的才出资三十万,最少的两万三万,加起来总共才两三百万两。
杨潮摆了摆手:“各位缙绅。大家误会了,本官不是来劝捐的,而是来替官府借款的。既然是借款,当然是会还的。三年期债券,年息只有三分。若是向普通百姓来借,怕百姓无法获利,借钱给了官府,家中日用就不足。诸位皆乃富贵之家,想必拿出个三五十万两来,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杨潮刚刚说完,在座的富商们一个个脸色就变了,他们听明白杨潮的意思了,三五十万是杨潮的目的,这可是一笔让他们肉痛的钱。
顿时热烈的气氛就冷清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开口。
杨潮呵呵一笑:“诸位怕是不放心官府。不过只要本督在,官府就会还钱。眼下我江南正在用兵,所以处处缺钱。找各位借钱,实属无奈。各位都知道,本督开科举,专立吏科。这就是给各位大商家开的。本官以为,士农工商,四民平等!人人都有资格做官。人人也都应该报效国家。现在官府缺钱了,就是国家缺钱了,若大家不能慷慨借款。一旦北方鞑虏南下,我们的房子、土地,甚至妻儿老小,怕都要给鞑子抢去了。”
满清在北直隶和山西的圈地运动让整个天下震恐,尤其是山西的圈地,随着大量在扬州经营盐业的盐商的宣传,徽商也清清楚楚。
杨潮一番话说完,还是没有人说话,他太高估这些商人的道德了,其实成了诚信之外,商人阶层的道德观念是比不上乡下士绅阶层的,这就是文化,商人的诚信是为了获取利益,士绅阶层的礼教道德也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
见这些人没有响应,杨潮呵呵一笑。
“本督也不要各位立马掏钱。本督只是给大家提前告知一声。这些钱都是用来保护大家的安危的。也不要各位一次掏钱。本督只需要一个保证,如果明年官府缺钱了的话,本督希望各位可以随时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官府每年都会支付利息。”
承兑,杨潮需要一个类似的承诺兑现的东西,就像银行的授信额度一般,在紧急的时刻,让这些人来承兑那些债券。
这时候一个商人突然跪了下来:“大都督容禀,小人家的钱大多借给了同族的当铺。一时抽调不出来,小人愿意报效大都督。”
杨潮亲自扶他起来,笑道:“本督可不是强盗。既然汪老爷有难处,本督自然不敢强逼。”
这位商人姓汪,他说的也是实话,汪家经营典当生意是有名的,但是经营成功之后,很多人就退出了,坐拥巨额资产,然后培养家族子弟读书,向缙绅阶层靠拢。但是他们的巨额财产也不会闲置,一部分变成了良田,宅院,一部分还会拿出去放贷,有放给普通百姓的,也有放给当铺的,放给钱庄的。
徽州当铺的经营,一开始没有资本的,会借贷于大户,所谓“称贷于四方大家,偿其什二三之息”,年息有百分之二十以上。
汪老爷正是这样的家族,他父亲时候起家,到他这一代就专心读书,家财用来放贷给同族的当铺,每年也食用不尽。
但要说他拿不出五十万两银子,杨潮是不信的,这些家族往往会窖藏银子避险,以防万一,谁让这天下不太平呢。
“大都督,小人敢问,吾等的债券可能变卖?”
另一个商人小声问道。
杨潮笑道:“自然可以。”
商人立刻道:“如此,小人愿意购买五十万。”
其他人互视一眼,这才终于表态。
杨潮一开始还有些迷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打算从杨潮这里购买债券,算是给杨潮一个面子,但是很多人随手就通过交易中心将债券兑现了。
不过眼下杨潮还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千五百万两债券出手了,其中一千万两都是白银,是这些人家里的窖藏,然后就可以用这些窖藏兑换银票投入市场。
不过年后杨潮就发现,江南银行出现了大量兑换银子的情况,而重点正是徽州的豪商。
原来他们转了一圈,先将手里的低息债券抛售到了市场上换来银票,又将银票兑换后,变成银子再次拉回家中窖藏起来。
反而在他们的大规模抛售和兑换过程中,让债券市场大规模波动,债券几个最低的时候,竟然跌倒了面值的一半价格,让江南银行出现了一波挤兑潮,而他们的兑换,也引起了挤兑,险些让金融系统崩溃。
让拿骚几乎不堪应对,紧急跑到南京来求助杨潮。
杨潮也不敢大意,立刻跟拿骚商讨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