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槐一家走后没多久,肖妈妈匆匆而来。相比上午的漫不经心,此刻的她恭顺而谨慎。
薛妈妈识的字不多,信上只写了是云居雁救了他们一家,当她看到书信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肖妈妈心中明白,这封信可能是云居雁逼着薛妈妈写下的,因此她去四处求证,结果证实,薛氏派人教训了薛妈妈的丈夫程亮,而云居雁的陪房张泰救了他。薛妈妈被拿下之后,也是张泰接走了程亮和他们的孩子,让他们在城外的庄子暂住。前天有人亲眼看到张泰接了薛妈妈与他们会合,送他们一家上了马车。
云居雁知道,肖妈妈应该是看到了她故意留下的线索。所谓眼见为实,此刻的肖妈妈一定是深信不疑的。虽然她伪造证据似乎有失君子之德,但就像沈君昊经常说的,他从不自诩为君子,而她根本就不是君子。更何况除了薛氏派人打了程亮一事,其他都是事实,她只是让肖妈妈亲自发现事实罢了。
不过光有事实还是不够的,毕竟她和薛氏的实力相差太远,而人都是自私的,肖妈妈对她的态度虽然改变了,但她为了自己和家人,一定会选择站在强者的一方。
云居雁温和地叫了肖妈妈起身,又命玉瑶给她搬了一个小杌子。肖妈妈连称不敢,只是恭立一旁。云居雁没再勉强,只是对着她说:“你来见我,想必是信了书信所言。其实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不想为难你们的。奈何我怎么都不能让长辈失望,愧对别人的信任,所以还是要问你一句,明日细棉布就能全数入库,你能否把秋衣在限期内完成?”
云居雁说得真诚而恳切,肖妈妈听着,心脏突突直跳。那句“不能让长辈失望”。隐晦地暗示了一切都是沈沧授意。其实肖妈妈之前就想过,云居雁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何以敢和婆婆叫板,而薛氏对她又是多番忍让。
转念再想想,这毕竟是一面之词,肖妈妈不敢完全相信,为难地说:“回大奶奶,不是奴婢不想尽力。只是这细棉布来得有些晚了,恐怕时间是来不及了。”
“既是如此,我明白的。”云居雁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只是惋惜地说:“我知道你十岁就在府里当差,你的父亲、公公都在枫临苑当过差,在府里都是有些体面的。明早,在我去向母亲请安的时候,你去向母亲辞工吧,我会全了你的面子。这样无论是在母亲心中。还是在别人眼里,你都是忠心不二的。”
“大奶奶。奴婢是确实来不及……”
“你把东西给她。”云居雁吩咐玉瑶。
肖妈妈忐忑地从玉瑶手中接过一张信纸,只见上面写着两排名字,都是她手下的绣娘和小管事。她粗粗看了一下,几乎无一遗漏,有些甚至不是她的手下,只是与她接触较多罢了。
“你也别怪我宁枉勿纵,我只是不想将来生出什么意外罢了。毕竟做完丫鬟们的秋衣,就该裁制主子们的冬衣了,有些料子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大奶奶。奴婢……”
“你听我说完。”云居雁再次打断了她,问道:“我给你看这个,是想问问你,这其中是否有人丢了差事家里就过不下去的。如果有,我会另外给她们安排其他的活计,但不是在针线房。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肖妈妈的目光在一连串的名字上徘徊。云居雁把这些人全都辞退了,这就意味着她没办法完成薛氏的交代。一旦她没有把事情办成,薛氏还会给她安排未来的出路吗?她都能找人把薛妈妈的丈夫打成重伤,会顾念她这个沈家的奴婢吗?可一旦她违抗了薛氏的命令,云居雁有能力保住她吗?她心中犹豫,左右为难。
抬头见云居雁捧着茶杯,轻轻抿着茶水,态度悠然闲适,似胸有成竹,肖妈妈小心翼翼地说:“大奶奶,针线房原本的绣娘就不多,李妈妈一向并不负责丫鬟们的秋装……”言下之意云居雁若是一下子裁掉这么多人,恐怕更难按期完成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