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摇摇头回答:“奴婢问了薛妈妈,薛妈妈说她也觉得很奇怪,不过确确实实是王爷命夫人留她在府内当差的。”
云居雁没料到凝香院一个小小的扫地丫鬟都有这样的故事。既然是沈沧让秋兰留下的,她就不能轻易把她遣走。她想了想,吩咐玉瑶先去告诉芷兰、芷沫,她要查清楚了再决定,随后去找秋兰核实。至于其他的,暂时什么都别做。若是芷兰她们要结果,就说她身子虚弱,这些事要等康复了再慢慢决定。
当云居雁处理完这些,抱着瑶琴回到西次间的时候,沈君昊正坐在窗前看书。确切地说,他在发呆。若是没有沈君灿的事,此刻他已经去对沈伦说,沈沧同意他亲自管理玉矿。他和薛氏之间将第一次产生正面的利益冲突,因为玉矿明着是沈伦监管,实际管事的却是薛氏。
听到开门声,看到云居雁正盈盈向自己走来,他笑问:“你果真要弹琴给我听?”
云居雁看他心情变好了,半真半假地回道:“大爷吩咐。妾身岂敢不从。”这是她第一次在沈君昊面前自称“妾身”。
“你不再连名带姓叫我了?”沈君昊帮着她把瑶琴放下。他已经纠正过几次了,可她就是改不过来。无论是生气的时候,还是动情的时候,她总是很用力地念他的名字。有时候听着,有股很微妙的感觉。回忆她用激情又颤抖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他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腰,又顺手掐了一下。
云居雁推了他一下,挥开他的手问道:“大爷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吧。”沈君昊在她身边坐下。手指拂过琴弦,“不如你教我弹琴吧,手把手地教。”
云居雁一看他拨弦的动作就知道他原本是学过的。“你根本就会弹琴!”转念想想,他这样的世家子弟,肯定是学过乐理及乐器的,差别就在于精不精罢了。看他否认,她嘲笑道:“你肯定是疏于练习。”
“嗨。”沈君昊假意叹气,“你不愿意教就算了。”他的手指故意压着琴弦。
云居雁不理会他的装腔作势。她已经许久没弹琴了。她想试音,只得去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抱住了。耍赖要求她亲他,不然就教他弹琴。两人闹了半天也没弹成一个曲子。玉瑶已经办完事,等着进屋回话了。
云居雁上前开了门,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大奶奶,秋兰的意思,好似并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在哪里,但她一直打手势,应该是在告诉奴婢。她每天都很认真的扫地。至于芷沫她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大家都显得惶惶不安。”说完她又补充道:“秋兰虽然听得懂奴婢的话。但奴婢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大奶奶,您看是不是要找一个懂得打手势的人?”
“暂时不用了。”云居雁摇头,瞥了一眼沈君昊,又对玉瑶说:“等苁蓉、赤芍回来,你把她们说的先过一遍,再去找薛妈妈问问。最好把她姐姐嫁给谁,如何死的都问清楚。”
玉瑶走后,沈君昊笑问:“你故意说给我听,事情和我有关?”
“被你发现了。”云居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忙解释:“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问,听起来这个名叫秋兰的丫鬟和你有关,可是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丫鬟伺候,特别是玉衡院的丫鬟,所以我有些糊涂了。”
“谁说我不喜欢丫鬟了?我很喜欢漂亮丫鬟的。”他的目光在云居雁身上上下打量。
“我和你说正经的。听说秋兰的姐姐秋月,以前是玉衡院的丫鬟,长得十分漂亮……”她的话尚未说完,沈君昊的表情就犹如吞了一只苍蝇。“怎么了?”她莫名,“你知道秋月?难道……”
“没什么难道。”沈君昊不耐烦地说:“不过是个丫鬟,不用查来查去,问来问去,直接撵出去就是了。”他如何能告诉云居雁,秋月自以为貌若天仙,千方百计试图勾引他,甚至还对薛氏说,他要收她做通房。他是喜欢热情的女人,但并不是这种不知廉耻的。最让他不舒服的,她们这样的丫鬟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块专门吸引苍蝇的肥肉。更重要的,他虽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看到女人就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们自以为抛个媚眼,解个扣子就能爬上他的床,把他当什么?
云居雁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顿时觉得莫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她才解释:“听说秋月已经死了,那个秋兰又聋又哑,是祖父看她可怜,这才留她在府里当差的。”
“所以你让我问问祖父?”
“也不是。”云居雁摇头。她并不是想事事都依赖他。“对这事很多人都高深莫讳的,说是母亲下了禁口令。我只是想弄清楚怎么回事,所以就想问问你。”
“我唯一记得的,那个丫鬟应该是放出去嫁人了。”沈君昊如实回答。要不是真正敢把爬床这种事付诸行动的只有少数几个丫鬟,而秋月是唯一一个来自玉衡院的,他根本联系不起来整件事。说实话,他压根就不记得秋月长得是圆是扁。
云居雁知道沈君昊一向不耐烦这种事,“嫁人”,“撵出去”是他处置丫鬟的两个方式,虽然粗暴又简单,但至少比“失足落水”,“急病而亡”来得强。她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想不想让她教弹琴。
沈君昊心知云居雁刚刚进门,确实不好将沈沧下令留下的人撵出去。他不想云居雁为难,晚饭之前就找了一个借口去枫临苑。
沈沧见到他,讽刺道:“我还以为你这几日都躲着不出来了。”
沈君昊的毒舌多多少少承袭自沈沧。他早就听习惯了这种话,只是直接问道:“祖父,您为什么留了一个又聋又哑的小丫鬟在府上?”他知道沈沧从来都不是随便发善心的人。
沈沧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沈君昊解释后,他骂道:“这事难道不是你捅出来的?那时候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察觉。果然应该让你早些成亲。”他咕哝了两句,平铺直叙地简述了经过。
当日沈君昊只是赶走了秋月,之后仅说了一句:“请母亲把她放出去配人。”结果薛氏大张旗鼓地向沈沧和沈伦请罪,说是她管教无方,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她把秋月配了一个死了老婆的下等仆役。她虽没说什么,但很多人都猜测,这其实是沈君昊的意思。
沈沧在这件事上对薛氏起了不满,不过他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结果在一年多后他才得知,秋月因为不再是处女,不容于夫家,抑郁而亡,她的母亲受不了府里的流言蜚语及其他人的排挤,自杀了。至于府里的流言,自然是秋月一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沈君昊破了身却又不被承认。
沈沧自然明白沈君昊脾气不屑做这种事,可暗地里的流言,他强压只会对沈君昊不利,也就只能装作不知道。此时薛氏生下了沈君茗,沈沧看她的心愈发大了,对她也就更加不满了。
为了让薛氏明白,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为了有一天让沈君昊意识到,他很招人怨恨,所以命薛氏把秋兰留在府中干活。薛氏把秋兰安排在了凝香院沈沧也是知道的。
云居雁听完这个叙述,错愕地问沈君昊:“若是你一直没有发现秋兰,祖父会怎么做?”她不明白,沈沧就不能直接一点吗?就这么喜欢看沈君昊走弯路?这可是他的亲孙子。想到沈君昊受的冤枉和委屈她就替他难过。这里有一半是薛氏刻意为之,而另一半根本就是沈沧造一手造成的。
“祖父一向都是这样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事,不知道也无所谓。”沈君昊淡然地回答。当初他告诉沈沧,他不愿意娶云居雁,他只说了一句:“只要你将来不后悔。”每当想到这事,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云居雁的坚持,否则他们真的可能会错过,而错过之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云居雁细细想着沈君昊叙述的细节。她猛然间觉得秋兰和抚琴很像。在秋兰心中,一定是沈君昊害得她家破人亡,而薛氏把她安排在他们身边,一定有特别的目的。相反之下,沈沧根本就是在玩火,把他们当赌注。
虽然自己是完全无辜的,但当沈君昊对云居雁说出这些往事的时候,还是一脸尴尬。最重要的,他在此刻才意识到,原来一个小小的丫鬟,一桩这么小的事情,在有心人士的操纵下,居然能变得这么复杂。.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