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古卡德,他们叫我老卡”,古卡德双掌相互摩擦,笑容卷起干涩的皱纹,他起码有四十五岁。
塔兰特注意到对方的手掌上有一层厚茧,“以前也在酒馆工作吗?”。
古卡德看着自己的手,“……嗯……不,以前我喜欢到处旅行。”
“冒险者”,塔兰特点点头,那是持重型武器形成的。
“……不,我是个水手,坐着船航行,我负责起帆,那些缆绳有我手腕这么粗,一般的人可没法操作它们,风大的时候稍不留神就会被甩到船外……有一个年轻人……”古卡德双手握成团靠在脑袋上,“那是一个暴风雨的晚上,缆绳像一条巨蟒在桅杆上飞舞,他被绳结砸到这里”,他用食指点着右脑门,“像沙子一样飞出去,人在海的面前就如同沙子,除了甲板上的血他什么都没留下,他的喊叫被黑夜吞没。”
“很抱歉……”塔兰特低下头,算是为落难者的默哀。
“没什么好抱歉,海上经常能碰到这种事,活着是幸运”,古卡德放下手,“我年轻的时候船上有一个船员,他得了一种怪病,他总是浑身无力的模样,整个人精神萎靡,我们都叫他‘没精神的阿吉’,暗地里我们都认为那是缺乏女人的‘关心’造成的”,古卡德坦然地笑了笑,“他不喜欢下船,也不和我们一起找乐子,从这个角度看他实在是个糟糕的水手……后来他的身体开始肿,吐血,他的手臂上出现古怪的瘀伤,那样子就好像有人揍了他一顿,我们意识到他病了,病得很严重,我们把船上最好的酒和肉给他……没有用,死神已经预留了他的床位,他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嘴里出恶臭,那是腐烂的气味,他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全部的精力,瘀伤扩散到全身,该死的伤,我一直守在他身边,根本没人碰过他一个手指头……”
“是……”塔兰特惊讶地看着他,“那是什么原因?”
“那时我还很年轻,我被吓坏了,你知道被鬼魂萦绕是什么感觉吗?船上的人都觉得有东西在阿吉的身旁,它就是死神”,古卡德叹口气,“我花了三年时间让它滚出我的噩梦,我换了条船,它只走短程航线,如果再看到那种情况我就能马上逃跑。”
“那之后再没有生过吗?”。塔兰特问。
“身边没有,但听说过几次,有经验的船员把它称为‘黑迪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人的名字,或者死神的名字,也可能是个死难者,我还听说,得了黑迪利的人必须马上下船,他有很小的几率躲开死神的眼,但以后永远不能再踏上甲板。”
气氛有些死寂,仿佛那个“黑迪利”此刻就在酒馆中。
“……为了大家健康的身体,我们应该喝一杯”,塔兰特举起杯子。
“多丽丝会生气,她的拳头比铁锤还硬”,虽然这么说古卡德还是向酒桶走去。
“你生动的描述会让我也作噩梦。”
“这还算不了什么,在死亡航线上的故事才会让你终生难忘”,古卡德倒了两杯酒坐下,“为健康的身体。”
杯子碰撞后两人大口畅饮。
塔兰特抹着嘴角,“死亡航线是指哪里?”
“哈哈哈,很多,我说的这条从科莫赫出,越过霍纳加尔,目的地是多纳隆斯。”
“短程航线”,塔兰特疑惑道,“据我所知沿途没有什么危险。”
“你指的是内陆航线,而我说的是外海,走外海能节约十天左右时间,可以免去霍纳加尔的税收,很多违禁品,比如科莫赫的烟丝、多纳隆斯的牛角,只能通过外海运输,如果沿途能搭载一些锆晶石利润更可怕,这是条血和金币铺成的航线。”
“为了金币去和掠嘴鲨战斗”,霍纳加尔的外海域盛产最凶猛的掠嘴鲨,塔兰特知道这个。
“毕竟只是些畜生,你要学会怎么和它们做伴,了解它们的游戏规则,它们喜欢吃肉,我们就准备肉,船到了霍纳加尔它们就会跟上你,你就得不停往船尾丢混了血的肉,不停的丢。”
“你的船运过什么?”
“什么都有,我记不清了。在那里我来回了几次,每次的报酬是二十个金币,那是一大笔钱,足够让我去面对任何危险,直到我看到那艘失事的船,一艘小船,他们一定是没带足礼物,甲板被撕咬成木屑,海上满是深褐色的液体,那些昂贵的烟丝盒浮在我们的脚下,没人敢去拿,远处的一张脸上有两个窟窿,少了一个眼球,……我不想再回忆下去了,会让我吃不下早餐。”
血腥的场景在两人的脑海中出现,两人沉默着碰了一杯。
“说起掠嘴鲨让我想到一个人”,塔兰特许久没回忆起的人再次蹦出来,“一个卑鄙的人,在斯安特的码头区……”他向古卡德慢慢讲述数千金币被卷走的故事,塔兰特现在能用旁观者的身份去讲述,不再为那个家伙而恼怒。
“哈哈哈哈”,听完故事古卡德大笑起来,“4700金币,我一辈子都不敢想象,你的损失比多丽丝惨重一百倍。”
“这个教训告诉我不能信任所有人”,塔兰特苦笑着。
“对,对,有道理。你听到他的名字时就没想到什么吗?正常人可不喜欢那种生物。”
楼梯上传来奇怪的脚步声,听上去很无力,两人停止交谈看过去。
“咔”一个人影从楼梯上滚落撞在护栏上。
第八十三章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