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宸无奈地一笑:“我知道,带稚儿过去就是要他知道怎么接旨,怎么受礼。日后这些事情说不定还要这小子替他爹出头才好。”
片刻之后,诸葛宸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稚儿一蹦一跳地过来:“娘,那个人说话怎么跟咱们说话的声音不一样?”
“这你也知道了?”刚刚喝了一口热汤,就被儿子说得呛了一下:“拿的是什么?”
“内造的元宵,说是让咱们尝尝鲜。”诸葛宸抬头看看天际边的圆月:“难得下了这么久的雪,反倒是今儿天晴了,都能看到大月亮。
看看是什么馅儿的,要是喜欢就尝尝。不喜欢索性供在那儿好了,明儿还要去谢恩。”
“那就去谢恩好了,我一向不欢喜大内的东西,华而不实惠而不费。也难怪以前先帝总是找我父亲喝酒。
这些小事也是听哥哥说起才知道!听说以前还跟公公一起用膳?”“我没见过,那时候我也不住这儿。”诸葛宸摇头,顺手掀开食盒的盖子,除了几碟精致的元宵以外,还有一封蜡封得好好的信笺:“这是什么?”拿起来剔开封口,是皇帝亲手写的东西,草草看完眉头皱得紧紧的:“真是想要清闲一天都不行。”
“怎么了?”喂儿子吃了两个小汤圆,小家伙有点腻了,溜出去研究他的走马灯了:“这是什么东西?”
“皇帝明日早朝要说领兵出征,要我不要一意孤行,劝阻君王。”诸葛宸把信笺放到桌案上:“绞尽脑汁的事情,我已经是烦了好久了,不想继续头疼下去。”
“那就留到明早去烦好了,到时候劝阻君王应该不止是你一人的事情。何况天子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真要御驾亲征,就是天下大事了。”管隽筠摩挲着隆起的腹部:“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一人能决定的,我不想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放在自己身上。”诸葛宸叹了口气,想把信笺扔到手边烫酒的小炉子里烧掉,转念一想是皇帝的手信,又不敢这么做。只好是放到一边:“想得多了,事情多了。自然责任就跟着多起来,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累得慌,撂挑子都想。只是不行,从我执掌相印以来就不容我有推脱的心思。好像你二哥,他领兵出征为什么?我想他最清楚,不止是一个军人的责任,国仇家恨哪一笔能勾销?”管隽筠默然不语,要是没有那场杀戮那场战争,很多事情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子。要是父母长兄没有殉难,二哥跟三哥或者都是真正的膏粱子弟。或者旁人会觉得膏粱子弟是一个很不光彩的称谓,但是真正出身再这样一个家族中,才知道能够做到膏粱子弟,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真的很难。
父亲和长兄的功勋足够让所有人为之侧目,哪怕父母在世的时候,长兄永远都只是父亲的义子。长兄的身份是不能公诸于众的,二哥说那是一段属于父亲的传奇。要是没有那场战争,属于父亲的故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父亲都把那件事隐藏得很好,没有让别人知道。
二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也很偶然,先帝不无遗憾却又很无奈,那件事父亲没有瞒着先帝,先帝也没有瞒着二哥,那段传奇也因为这个才能流传了下来。
“想什么呢?”诸葛宸推推愣怔着没有说话的女人:“从园子里回来,你都没说话。就一个人怔怔地坐着,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有分寸,知道要怎么做。”
“不是,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叹了口气,又会在不知不觉中想到这些。二哥不许这件事再告诉人,这个别人是管岫筠。兄妹四个,只有她不知道。二哥知道,如果这件事被她知道,最后只会有更多的人这件事。
父兄去世日久,这件事若是翻腾出来,又不止是对父亲清誉有损,还有更加一层不为人知的隐情。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关乎到另外一个人的秘密。或者父亲这一生都想做的事情,必须交由儿女去完成。
窗外,新年的第一轮明月清辉遍洒。不知不觉之间被诸葛宸硬拖着回了房里,稚儿被乳娘抱回了属于他自己的屋子。诸葛宸看着心神不属的女人,有点心焦:自打腊月开始,她就总是这样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想问反倒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三更了,睡吧。”诸葛宸不放心地把她摁在被子里:“我还有事,别等我了。”“还有什么事儿,难道这个上元节都不要你好好过?”回过心神的管隽筠有点不高兴:“一大早就看你进宫去了,难道二哥那边有了新军报?”就算是国家大事,诸葛宸也不背着她。
“嗯,我还要写个节略,一大早进宫就要用。”诸葛宸点头:“是有些事,你知道的。”
管隽筠微蹙着眉头:“这些东西不是写了好多次了,总是片刻不让人安生。明儿开印,恐怕比先前还要忙乱。罢了,忙完早点歇着。”有孕在身的人,深思倦怠比平时更甚。说了两句就依偎在被子里不想说话了。
“我知道,你先歇着去。”诸葛宸点点头,起身吹熄了桌上的幽幽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