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敏颜几人分别和田老爷子见了礼,谢城忠到里头放下他们带来的手礼,便和白梅一道下去了。
江氏正盘腿坐在炕上,脊梁挺得笔直,双目凌厉,如临大地一样,瞪着田怀仁两父女看。
田怀仁两父女又见了礼喊人,这才坐在一旁。
“娘,你身子可好些了?”田怀仁坐下问了一句。
“托三老爷的福,老婆子命硬,还死不去。”江氏冷笑一声,斜睨着他问:“三老爷不在家守着金疙瘩,来这里做什么?是想看看我这老婆子死了没么?你放心,老婆子子孙多的很,死了也不用你担幡买水便是。”
江氏一出口,便是削的尖尖的刺儿话,田怀仁脸都涨红了,田敏颜则面无表情,心里早就预到了会是这样。
田老爷子听了便喝了一声:“老三他们难得才来一趟,你这是做什么,审犯人呢么?小气巴拉的,净想着那点子破事,说句话也带着骨刺,没得安心。”
“我咋的了,我问他几句碍着你了?啊?他还是我肠子里拉出来的咧,我就不能问了?”江氏双眼一瞪,大声地道:“我这是说的实话,做人要晓得天地良心。”
“我懒得和你讲,你就一牛犟子。”田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又笑着对田怀仁说道:“就你们两父女来么?三家嫂咋不来,还有瑞哥他们呐。”
“阿公,我娘都快要生了,这路上颠簸不好来,哥哥和小五都要上镇学,来不得。”田敏颜代替田怀仁答了。
“哎呀,又是这样,三老爷你可仔细你头上那顶毛绿帽子,这还没摘,又添一顶。”江氏哼了哼,讥诮地道。
“娘!”田怀仁沉着脸,说道:“我说了没那事,你怎么就净抓着不放。”
“哼!人家哄你呐傻子,你当人说几句好话就信了,人家当你傻你还不知道。”江氏呸了一声。
“你够了!”田老爷子大声喝道:“说话也不分场合,满嘴子粪的乱喷,熏谁呢?不愿听你就躺着去。”
“你。。。”江氏气得冒烟,想要发作,无意中看到田敏颜那冰冷的眼神,继而想到罗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啪嗒的躺在炕上,用背部背着众人。
田敏颜收回眼神,心里冷笑一声,有些人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事找事。
“甭理她,牛犟子一个。”田老爷子对江氏很是无奈,只放平了语气问:“那你们这回来是做啥子呢?这秋收也快了吧,咋不过了农忙再来,也可以住久些。”
“爹,我们来就是办点事,顺便看看你和娘,也住不了几日,这事儿办妥了我们就得家去了。”
“办事?办啥事呀?可是要你大哥帮忙?你们是亲兄弟,有你大哥帮得上,你尽管说。”田老爷子听了便快速地道:“也别学那客气的,一家人没那讲究。”
“只是小事儿,不需用大伯,我们也就是来做点小生意罢了。”田敏颜笑着说了一句。
一听到是生意,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李氏双眼立即就亮了,忙问:“哎哟,老三,你们又要捣弄啥子生意呀?也让你二嫂我合一股呗。”
三房一直在做生意,哪一项是不赚钱的?瞧瞧颜丫头那一身,就是老三也穿得妥妥贴贴的了,这只要跟着三房,能不赚钱么?
田敏颜一看李氏那咕噜噜乱转的双眼,嘴角斜斜的勾起,说道:“也不是啥生意,只是想来这边买些海带回去罢了,二伯母要买,自然能的。”
买海带?
田敏颜的话一出,李氏就撇了撇嘴,说道:“颜丫头,就是不想让你二伯母合份子,也不用拿这话来搪塞俺吧?大老远的跑来横河买海带?那玩意腥臊臊的,谁爱吃啊?”
田老爷子的眉也皱了皱,看向田怀仁问:“老三,要啥子帮忙的你尽管说,你大哥会帮你的。”
“爹,我们真是来买海带,只是。。。”
“阿公,我们家开了个酒楼你也知道吧?这海带咱们就是要用在酒楼里的。”田敏颜忙阻止田怀仁的话头,接了上去,微不可见的对他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嗯了一声。
提起田怀仁他们开的铺子,老爷子脸上的神色复杂,因为老三他们家铺子开张的时候,也没请他去坐席,据说那也来了好些人呢,还有那柳家。
想到这,老爷子就笑了笑:“前儿听说你们开了铺子,生意可还行?”
“都还好。”田怀仁笑着说了句。
“他三叔,你们如今可是做大生意了,这铺子一开,就是个大酒楼,只你们也不像,开张也不请你二哥二嫂去讨讨福气,就是不请咱,也该请咱爹咱娘嘛。”李氏酸溜溜地道。
她可听田怀芳说田敏颜他们的铺子生意极好,就是那什么鸡,还得天天早早排队才有得买,要不只能提前预订呢。
也难怪如今三房的人穿戴都不一样了,开着这么大的铺子,还不天天数银子数得手软?哪像她们,来了这,这钱袋子还是江氏捏得紧紧的,才儿出去替青丫头她们打扮则个,买的东西都得挂账面上,还不得多了。
“二伯母,铺子开张我们也没哪个亲戚,这都是生意上来往的人,就是我娘舅他们,也没请呢。”田敏颜淡淡的道:“只是开个铺子,也不是啥子大事,也不好叫阿公两老颠簸来回的跑。”
“无事,只要你们过得好,坐席不坐席,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老爷子听了很是大度,迟疑了一瞬又问:“只我听你大姑说,你们铺子请的掌柜是外道人?”
江氏一直背对着他们,听到这里,一骨碌的又从炕上爬了起来,气哼哼的瞪着田怀仁,冷道:“可不是,老三,说你傻你还不认,啊?你大姐夫当了掌柜这多年,你开铺子,咋不请他,偏要请个外人?现在你是宁可信外人,也不信自家人了?”
“阿妈说的什么话,大姑父在何家当的好好的,我们干嘛要断了他的前程?人都说,开荒牛难当,累又不讨好,我们那铺子才儿开张,这要弄的事可多着呐,莫不成我们要让大姑父来当开荒牛?”田敏颜奇怪地道:“大姑也说了,人何家可看重大姑父呢,这又何苦来我们那当开荒牛?”
“你。。。”江氏被田敏颜一噎,眼一瞪,说不出话来。
其实那大姑父已经被何家给辞了,现在正闲赋在家呢,江氏也不好说自己女婿被人辞退的事,尤其是田敏颜说了这样的话,这要是说何家不要他了,哪不是自打嘴巴,自相矛盾么?
田敏颜也知道那事,还是自何夫人被方夫人羞辱那天,听说那何夫人将怒火都发在了田怀芳身上,认定是她紧着带自己上前被辱,也就迁怒到她相公身上,把人给辞了,让自己的侄子给顶上。
老爷子见听了这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岔开了话题说道:“大老远的来,都累了吧。二家嫂,去收拾个屋子,让他们歇着,晚头咱一道吃饭,也喝两盅。”
“老爷子,这哪还有屋子哟?前儿大嫂说要林哥要说亲,先让他独一个屋子,这都没地儿了。”李氏听了便撇撇嘴道。
老爷子的脸一沉,正要说话,田敏颜就道:“阿公,不用忙活,我们来前就在客栈下脚了。”
“咋在客栈下脚呢?这有地儿你们住,这可也是你们的家,快去退了,把行装搬回来,哪有自家地儿不住要住客栈的理?”老爷子听了就急了,连声道:“快喊人去退了,也省几个钱。”
“爹,别叨忙,也没花几个钱,我们住的也就是普通的下房。”田怀仁忙道:“大哥这里人多,也不好挤,再说了,这回来,还带着个丫头和长工,他们也得有个地儿住的不是?”
“可不是,爹,老三都说不用了,如今他们大富贵了,住个客栈也不是住不起,何苦跟咱挤?”李氏紧着说了一句。
“二家嫂,你住嘴。”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爱住不住,你管他呢,旁的人还以为你巴巴的求着人住,不知你打啥子主意呐。”江氏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顺带送了两记眼刀给田敏颜两父女。
田怀仁听了便沉默下来,田敏颜冷笑,却也不表露半分,道:“阿公,我们也住不了多久,顶多就两晚,家里也得忙活,这买了海带咱就要回了,今晚头你和我爹喝两盅说说话,完了我们还回客栈住便是。”
老爷子皱眉迟疑了一下,叹了一声道:“那行,二家嫂,你去厨房张罗晚饭吧,大嫂咋还不回?”
“对啊,来这久,咋不见大伯和大伯母?”田敏颜周遭看了看,不会是躲着他们吧?
“你大伯母和大伯带着庄丫头他们跟着县夫人去赴宴去了,这一时半刻的,怕是来不了家了。”李氏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喔,那我二伯呐?还有那小伯母,咋也不见人。”
田敏颜故作懵然不知的便问了出来,李氏和田敏青她们都脸色一变。
“颜丫头,那骚狐狸算是你哪门子的小伯母?呸!”李氏叉着腰咆哮。
“田敏颜,你欺负人!”田敏青杀气腾腾地走到田敏颜跟前,恶狠狠地骂。
田敏颜见她们这架势,忙赔笑道:“那个,口误,口误啊。”
是不是口误她自己清楚,谁让田敏青一副看她不顺眼的样子呢,还有李氏,时不时的刺上两句,她不回点见面礼怎么对得起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