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刚刚大权在握的皇帝,他的事情的确很多。上至官员们的罢黜升迁,下至南方的旱灾、北方的修复,每一件都等着他去安排。他剪除了代镇方,也等于撼动了大周三成以上的官员,这个缺口倘若不能及时填补,政权极有可能再次不稳。
所幸她将以济南王的旧部为首的军权都交在了他的手上,否则,他要头疼的事情势必更多。
云潇低头在手心划圈圈。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莫过于朋友的帮助,但若她此时提出离开,容舒玄会不会觉得难过?
却不料他沉吟一下,轻声道:“其实是……我在想一个人。”
云潇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底的彷徨,不由微微一愣,道:“谁?”
容舒玄幽幽一叹,道:“忻妃。”
云潇突然觉得胸口一沉,迟疑了瞬间才恍然一笑,道:“原来如此,叫她来便是,我这就离开,不打扰你们……”
“我不想见她。”容舒玄皱眉,眼眸中的有三分的惶然,又有三分的克制。身为帝王,他不可让自己与脆弱、颓然联系起来,哪怕是受了伤害,也不能有任何的动摇,“我很疑惑,为何人心可以变化如此之大,为何明明是一个清纯灵慧的少女,会变成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
云潇默默。忻妃的变化,她自己也看在眼中,只是不如容舒玄一般有切身体会罢了。在她看来,皇宫如同染缸,身在其中而能够保持清洁的,屈指可数。忻妃有荣耀门楣的使命,又有为儿子牟利的动机,自然会趋利避害。
不过此时此刻,她自然不能这样安慰容舒玄,正待开口劝说,却听容舒玄叹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十一年之前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时我在宫外,而她一身白衣,清秀绝伦。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也带给我,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
十一年前?
云潇心中大痛,只觉得眼眶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他记得!原来他记得!她一直以为这段记忆埋葬在过去的尘埃之中,只有她会不时拾起吉光片羽,而他,在荣登九五之后,早把这些儿女情长一同抛却。
只是,为何他会以为,自己遇到的是江雨晴呢?
“其实,我……”她急切的开口,想要证明什么,却被自己干涩的嗓音吓到。她抓起容舒玄面前的酒杯,慌慌张张的饮下,那沁凉而清苦的味道,顿时萦绕口腔。
酒香,拂动在她嫣红的双颊。
她抬头,略带委屈的望着神色复杂的容舒玄。
他爱的,究竟是代表着白衣少女的江雨晴,还是……
真正与他邂逅的她?
云潇只觉血液都冲到头顶,自己已经昏昏沉沉,她的嗓音,婉转而冰凉:“我才是……”
容舒玄只觉自己的心也霍然提了起来,他自恃妃嫔无数,却从未有过这等似是期待似是焦虑的情绪。
眼前的少女,从来波澜不惊的水眸定定望着自己,神情半是痴迷,半是彷徨。他乍然忆起自己与她的前情种种,不觉心旌一荡。
这个……真名叫做上官云潇的女子。
他首次见她,是在皇家狩猎场。他惊艳于她的飒飒英姿,却以为她在刻意邀宠,对她不冷不热;
他再次见她,是在春日国宴。他震惊于她的才华横溢,却因为往事难堪,还试图刁难于她;谁料,她不仅轻松赢得他的考验,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救驾;
之后,她对他坦言……她要与他联手对抗代家。他怀疑她的诚意,便揶揄道,倘若她能够打垮石家,他就与她结盟。他没想到,她不仅帮他解决了石家势大的难题,还一并打击了独大的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