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楼被师映川这句话弄得微微一怔,他健壮魁伟的身躯在剪裁合身的衣袍的衬托下,显出一股武人所特有的精干,此时他英俊的眉宇间有些意外之色,低头看着师映川,师映川却不管这些,只抱住连江楼的手臂,用脸颊在上面蹭来蹭去的,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好香……”他贪婪地汲取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像是一条小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连江楼被他这种明显是醉汉才会有的举动弄得有些烦了,把他扯开,见师映川站得歪歪斜斜的,脸色驼红,只对着自己傻笑,便皱了皱眉,索性把这小酒鬼一把抱了起来,就向里面走去,师映川被男子抱起,却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师父怀里,挣手蹬腿地道:“别抱我……讨厌啊……”
长廊中是有侍女站值的,每过一段路,两侧就各有一个俏丽侍女,师映川这样手舞足蹈地闹个不休,样子十分可笑,把平日里的那点体面全都丢尽了,令侍女们不由得紧紧抿着嘴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可以看到肩膀都在微微轻颤,显然是忍笑忍得很辛苦,连江楼见师映川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丢人现眼,干脆一指头点在了师映川的穴道上,让他彻底安静下来,这才抱着身体一动不能动的师映川离开。
连江楼进到房中,把师映川放在一张长榻上,顺手解了他的穴道,师映川一副昏昏然的样子,虽然不像刚才那样手舞足蹈,但嘴里却含糊不清地吵道:“渴……”连江楼听了,便去倒了一杯水,坐下来一只手揽起师映川的脖子,让他抬起脑袋,把杯子凑在师映川唇上,慢慢往嘴里倒水,师映川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本能地大口喝着,连江楼给他喂完水,把人重新放下,让他躺着,然后自己脱了鞋,盘膝坐在旁边打坐,师映川却是不肯马上乖乖睡觉,他迷糊着又闹了一会儿,这才逐渐安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师映川这一觉睡得不算短,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他才醒了过来,只觉得有点头昏脑涨,他用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好受了一些,便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时间环视周围,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师映川弯腰把鞋穿了,整整衣服便出了房间,他经过长廊的时候,发现有侍女赶紧低了头,好象正努力憋着笑,师映川有点莫名其妙的,他只记得自己好象是喝醉了,至于后来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当然不明白这些侍女在笑什么。
“搞什么啊……”师映川嘀咕了一句,系紧大氅的带子,有些狐疑地走了出去,刚踏出门,却突然看见左优昙正站在外面的廊下,左优昙见到师映川出来,便来到少年面前,低声说道:“剑子吩咐准备的那些东西,眼下已经备办妥当,需要现在去看看么?”
师映川听到左优昙这么突兀的一句话,不由得微微一愣,脑子下意识地转了一下,这才反应出来左优昙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情,便道:“哦?这么快……好罢,我这就去看一看。”
两人便回到了白虹山,来到专门囚禁犯人的牢狱里,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因此也没有刻意配备守卫,可以说是无人看守,不过现在却多了几个人在此把守门户,一时左优昙陪着师映川走到大牢深处,来到一排监牢前,对师映川道:“按照剑子吩咐,我已经找来五十名死囚,就是这些人,剑子随时都可以使用。”师映川随意看了看,点头道:“先提两个人出来,送到关押重犯的牢房里,我这就要用。”左优昙听了,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应下,叫人从死囚里面拉出两个来,用绳子捆了手足,送进一间用来关押重犯的牢房当中。
眼看着两名捆绑好的死囚被送了进去,师映川站在牢房的石门外,对左优昙道:“我等会儿进去之后,任何人都不许走近这里,听清楚,是‘任何人’。”左优昙点头:“是,我明白,不会有任何人靠近此处,包括莲座,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有人接近这里。”师映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很好。”他知道,左优昙此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这不仅仅是两人之间作为人类而产生的人与人接触之后所生成的信任感,更重要的是自己与左优昙之间有着一条以利益结成的纽带,左优昙现在的一切都是以师映川的支持为前提才得到的,虽然将这些剖析开来之后会显得过于现实而冰冷,但事实上这种利益关系在师映川看来,却比很多单纯以情感为纽带的关系都更加坚固可信……师映川笑了笑,看着左优昙说道:“优昙,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作为奖励,你也会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我并不是一个薄待下属的人,只要你始终做好分内的以及我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吝啬。”说罢,拉开门就走了进去,紧接着石门就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左优昙见状,便向外面退去。
师映川进到牢房中,关好了门,那两名死囚被绑了个结实,放在地上,见他进来了,脸上便露出疑惑和微微害怕的样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师映川也不多说,弹指打出两道劲风,将两人打晕,一时师映川走过去,低头看着昏迷中的两个人,如果是以前他还是任青元的时候,他是很难接受自己用活生生的人来做实验的这种行为的,但是现在他整个人都已经不同,再也不是前世那样的普通人,从他所在的高度向下看去,很自然地就会把渺小若尘埃的普通人忽视,觉得大部分生灵都是微小的,即便践踏了对方的命运,也未必是刻意的,很可能是因为没有那种自觉,就好象人类行走的时候踩死了蚂蚁,难道一定就是故意想踩死的么?未必,绝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因为不在意罢了。
师映川缓缓蹲了下来,一只手碰了碰其中一人的脑袋,然后就笑了笑,似乎比较满意,只不过这个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冷漠……不知过了多久,牢房中忽然响起一声低哑的嘶叫,但这声音立刻就戛然而止,无尽的死寂再次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又过了一阵,又同样有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也还是戛然而止,这时只见牢房的地上血迹斑斑,两名死囚都已经变成了血人,鲜血从迸裂的毛细血管当中流出来,染红了地面,却是这两人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在实验的时候当场崩溃了,而这两人身旁,师映川身上也被溅到了不少血,他从怀里摸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脸色有些略略的苍白,显然这次的实验让他消耗不小,使得他的精神似乎有点萎靡不振,毕竟不管怎么说,即便他再小心谨慎,但现在他要做的却是一件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全靠他自己摸索,哪怕他再怎么天资纵横,也终究不是无所不知的。
师映川忽然嘴角渗出一缕血丝,他用手帕仔细擦净,这才站了起来,看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有点感慨地喃喃道:“以血肉组成的凡人之躯,却妄图得到永恒,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感慨归感慨,他还是会坚定不移地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直到达成目的。
牢房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师映川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石门沉重的开启声,在远处等候的左优昙便迅速迎了过来,他看到师映川身上的血迹,不禁微微一愣,师映川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你叫人把里面的两个人处理一下。”说着,忍住一丝头晕的不适感,走出大狱,回去沐浴更衣。
等到师映川洗完澡,换过衣服,天色已经越发地亮,阳光不错,也没有飘起雪花,已经是偏下午了,师映川懒散地倚在廊外的一根柱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边喝边盘算着自己的实验进展,同时思索着关于近期的一些事情,不过一杯牛奶还没有喝完,师映川就看见方梳碧裹着厚实的斗篷从远处走了过来,师映川一口喝光剩下的牛奶,这才走下台阶,道:“你怎么来了?”方梳碧微笑道:“宝花姐和少狱主不知道去了哪里,好象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而我先前得了碧鸟小姐的帖子,请我去她那里做客,刚刚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问问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毕竟我对那里很不熟悉……”
师映川有些意外,不过他心中一动:“哦?碧鸟请你去玩?”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松,微微露出了一丝轻松之意,笑了起来:“去玩玩散心也好,年纪相渀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不错,省得你自己在房里觉得闷。”方梳碧听出师映川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关心之意,不禁就甜甜地笑了起来,原本算不得非常出众的容貌也因此一下子变得好象更美丽了些,事实上她知道皇皇碧鸟是喜欢师映川的,她让师映川陪她一起去,无非是想找到某种依靠而已,现在她通过师映川的态度判断出了少年的心意,自然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