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冷清本不想过问这一切,再推脱却也不行。
“冷清,你跳一位舞伴,哪一位都可以。”楚夫人又是笑道。
杨冷清的目光在诸位千金之中环顾,突然定格一处,邵璇一怔,因为她的视线和他对上,竟有一丝心跳悸动!
如果他真的过来邀请她,那她又要怎样?她可不会探戈……
他却忽然又微笑转移视线,众人瞧见他直接走向在座一位,“岑欢,陪我跳一支。”
岑欢微笑颌首,便牵过他的手走向舞池。
他选了岑欢……
“小璇,松开手,握的太用力了!”耳畔,传来曾若水叮咛提醒,她立刻放开手。
这才发现,她原来是这样紧张,这样紧张的期待着。
探戈乐声再次一起,换上了杨冷清和岑欢起舞。这种场合下,两人的表现自然是中规中矩,不会太过抢镜,但是也进退有度的完美一曲。
尉孝礼望着两人起舞,明知是自家人,却依旧是神色渐渐沉凝。
尉容漠漠侧目瞧了他一眼,笑着一句,“你在不高兴什么?”
“她的舞技退步了。”尉孝礼却是回道。
这一曲很快也落幕,楚夫人鼓掌赞美,“今天晚上还有小礼物,是你们表演的谢礼。”
“姑妈,难道我们没有表演的,就没有了?”一旁几个年纪小的公子千金笑着询问,楚夫人应道,“有!人人有份!”
众人自然喜不自胜,楚父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开席吧,都应该饿了。”
楚家今夜虽然是家庭聚会,可是餐厅内的布置却很是排场讲究,正桌的长餐桌,主人居中而坐,两侧分别是来宾客人。但是座椅安排上,则是将王燕回和楚映言设在一起,自然温尚霖和林蔓生亦是。
蔓生轻声问道,“小璇去哪里了?”
“管家带着她去洗浴室了。”曾若水回道。
别墅一处的洗浴室,邵璇对着镜子补了妆容,只是想到方才最后一支舞,唇膏补画着,微微用了力。
当她走出洗浴室,便往来时的路返回。她慢慢走向餐厅,那道回廊里却伫立着一道身影,正是杨冷清握着手机在通话。
邵璇默默走过,可当她要经过的时候,他却刚好结束挂断,转身直接望向她!
“……”邵璇被吓了一跳,发现他紧紧盯着自己,“都要用餐了,补什么口红。”
邵璇有些郁闷,想要反驳最终却一言不发。
杨冷清瞧着她的背影,追问了一句,“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邵璇一个劲往前走,不再回声。
其实他没有惹她不高兴,她不明白的是自己。
……
餐厅内晚宴已经开席,席间觥筹交错惬意相谈。在座都是相识已久,又都是小辈,所以长辈们也不再拘于那些繁琐的用餐礼节,随意自在就好。
“餐桌上的花真好看!”邵璇不禁道。
楚夫人懂得宜室宜家之道,更讲究生活情趣和品味,将鲜花摆放在餐桌上,不仅点缀了美食,更让心情愉悦。
曾若水也是点头,被那些花所吸引。
“是月季……”蔓生轻声道,四季常开花开不败,是极有美意的一种花朵。
她的手忍不住伸出,就要往最近距离的花朵抚去,可是突然,温尚霖的手挡住了他,“别碰!”
他这突然一声,惹来在座众人纷纷回望,只见温尚霖拦住了林蔓生。
又见温尚霖将她的手轻轻拉回,望向她叮咛一声,“月季花有刺,小心伤了手。”
众人都是一怔,这样的仔细体贴,倒是难能可贵!
“温家哥哥能这样用心,一定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蔓生姐姐!深怕有闪失!”性格开朗的楚家小公子,开口笑道。
于是所有人都是会心一笑。
王燕回却是垂眸,默默饮酒。
楚映言坐在他的身边,瞧见他将那杯酒一下就饮尽。
“还想吃什么?我替你拿……怎么吃这么少?多吃一些……”零星之间,那些话语传了过来,是属于男人的声音。
尉容静默用餐,他好似一个隐形人坐在其中,唯有抬眸的时候,瞧见那两道身影,不时接耳交头。
等到家宴过后,一行人谈笑闲坐了片刻,夜里已经不早,所以楚父也没有久留。众人离去之前,楚夫人将礼物送上。
曾若水和邵璇道谢接过,而蔓生的礼物,却在温尚霖的手中。
楚夫人道,“这是音乐会的门票,你们就一起去!明天是周末,难得空下来,燕回和映言,尚霖和蔓生,四个人也有个伴!”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谓的四人约会?
王镜楼却是打趣一句,“楚伯母,您真是偏心,我怎么就没有音乐会的票?”
“什么时候你身边有了相识的女孩子,我一定也送你两张。”楚夫人笑着回道,又是朝尉家几人道,“尉容,知道你喜欢画画,所以送了画展的门票。还有孝礼和冷清,你们也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出去约会,花展和话剧展都很好。”
“至于岑欢,孝礼出去约会,你就放假了,也可以找喜欢的男孩子出去约会,这份礼物好不好?”楚夫人继而询问。
岑欢有一丝迟疑,之后应声,“谢谢楚夫人。”
“那我们就收下了,谢谢楚伯母。”尉容最先应声道谢,尉孝礼和杨冷清纷纷紧随其后致谢。
晚宴结束,楚映言相送外出。
王燕回沉思一瞬,想着四人一起好过单独分开,突然开口道,“映言,明天我来接你。”
楚映言有些愕然:难道真要四人约会?
尉容的目光幽幽望了过去,瞧见温尚霖已经迎着林蔓生上车,他朝她唤道,“蔓生,那我明天也来接你。”
夜色里,她的声音清楚传来,是她应了一声,“好。”
这一刻众人全都离去,他定在原地。
她笔直走向那辆车,也终于走向了温尚霖。
……
周五的夜里,像是经历了一场考验,次日醒来后,邵璇还在叹息,“那些豪门家族的家庭聚餐,真的好累人。”
曾若水笑问,“出发的时候,你不是挺兴致盎然的?”
“我是想瞧一瞧楚家的别墅,设计风格华丽又不失素雅!”能够瞧见这样富丽的建筑也是值得,邵璇又是问道,“蔓生,你真要和温尚霖去约会?”
蔓生已经换上衣服,她提起挎包回道,“昨天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说话,我总要和他聊一聊。”
两人听明白了,这是要单独谈清楚!
大厅处,孟少平瞧见林蔓生从楼上缓缓下来,立刻回道,“蔓生小姐,温少爷来接您了……”
楼上的房间里,邵璇站在窗前,看见林蔓生走出别院。而车子已经停靠在院外,是温尚霖静静等候。
邵璇双手支着下颚道,“如果结婚的时候,他就对蔓生那么好,那该有多好?”
事实上,曾若水也是同样想法,只是可惜如今重来不知是否已经晚了。沉默一瞬,她起身离去,回了一句,“我要去处理文件,你自己玩吧。”
“你竟然就这么把我抛下?”邵璇回声抱怨,一个人继续站在窗边。
突然,手机“嗡嗡——”响起,是一通电话进来。
邵璇看着屏幕上闪现的“不能接”三个字,迟疑了许久,却还是忍不住按下接听,那头是杨冷清的声音传来,“总要告诉我一声,你是为什么不高兴了?我就在你住的别院后门等你,你现在下来……”
她分明听到自己身上的盔甲开始慢慢卸下。
有时候渴望一个人,原来会让自己溃不成军无法抵抗。
……
周末海城,因为天气晴朗,就连微风都带着春意的浪漫。
今日温尚霖亲自驾车前来接她。
车子穿梭在街头,一刹那温尚霖像是回到当年宜城,记忆里极少的时候,会有这样宁静的时刻,大概是要接她回温家。可是现在,他正载着她,他们要一起去看音乐会。
今天是约会,属于他们的约会!
想到这里,温尚霖有些抑制不住的雀跃,“王燕回去楚家接楚映言了,我和他联系过,一会儿就在音乐会展厅附近的室内广场那里集合。”
蔓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却突然开口道,“温尚霖,昨天晚上你会来接我,是因为王老爷的嘱咐?”
温尚霖凝眸道,“是王伯父嘱咐我,但也是我自己愿意。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想去接你,我不会照办。”
而今他们早不是夫妻,当婚姻关系不复存在之后,比起陌生人都还不如,他不需要这样费心思。
可是,他还是去了,满怀期待的去了。
高兴的是,她没有回绝,接受了他的好意。
“那你知不知道,我又为什么会同意坐上你的车?”蔓生又是接着问道。
温尚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并不愿意去细想,可她却要说出那答案,“因为——”
“蔓生!”温尚霖径自打断她,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今天难得出来,我们听一场音乐会,先不谈别的,就好好听这完这一场。你有什么想说的,等音乐会完了,我再慢慢听你说。”
不管她要说什么,又或者说多久,他都会听,一直听下去。
可是她并不作声,不知是同意还是拒绝,温尚霖没有再看向她,只是问了一声,“好么。”
记忆里的温尚霖,一向趾高气扬高高在上,哪里会这样低声下气,蔓生想到往日岁月,那些纠缠早已全都烟消云散。不过是一场音乐会,两个小时时间,算是还他从前那一份善意相待。
她轻声回道,“那等音乐会结束再说。”
温尚霖不禁扬唇微笑。
或许,他有机会,还有机会。
……
音乐会展厅这一片全是各种戏剧院歌剧院,各种艺术系别的展会聚集一处,室内的大型广场就是连通各处展厅的中间枢纽。
等到了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休息座椅已无空位,两人便驻足等候,温尚霖又道,“蔓生,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些果汁饮料……”
他叮咛一句,便前往去买,蔓生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周遭人影不断掠过眼前,是前来看展会的陌生人,可是那人群里,却因为瞧见远处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而突然定睛不动。
是他陪着她前来,是他让她坐在刚好空出的长椅上,是他为她拿着水杯,自己却站在一旁……
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瞧见。
“蔓生……”温尚霖提着装有果汁的购物袋归来,可是却瞧见她正失神于前方。
他也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人群里,淹没在尽头的两人,正是尉容和另外一个女人,那应该就是那位容氏千金。
远处长椅上,容柔轻声问道,“尉容,今天不忙了吗?来陪我看画展,可以吗?”
尉容望向她道,“今天的画展票,不去看就作废了,你好久没有出门,今天又难得有空。”
她从不央求他陪伴,可他不该让她一个人。
容柔这才高兴“嗯”了一声,她低下头去看手中的画展手册,尉容缓缓抬眸,视线不经意间往前方一望,人群里却没由来定格那惊人一幕。
是温尚霖的步伐上前,他来到她的面前,手扶住她的瞬间俯身……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对亲吻的恋人。
……
然而蔓生面前突然罩下一道黑影,那是温尚霖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是他抚住她的脸,让她正对他。
彼此目光直视,是他凝声道,“不要看他!”
她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归来,他却注意到她的目光,那几乎无法隐瞒,纵然她深知一切早无可能,尽管她早就放手成全,可是她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
那种目光,温尚霖无法释然,更是清楚——
她管住了自己的一切,思想,身体,行动,甚至是未来……
却管不住那一双还会为他定睛凝望黯然神伤的目光,任时光荏苒早已是一眼万年,是深藏内心深处悲哀的爱恋,想要从心底剜去却也不能够!
一个人,如何能够控制一颗心?
这真是痴人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