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王父抽了烟丝。
门被“咚咚”敲响,三人走了进来。等走上前后,王子衿跪在地上道,“父亲,刚刚大哥和镜楼陪着我去了尉家。这一次,我一定要和尉家打官司,获得小宝的抚养权。”
王父正欲发怒,王子衿又道,“小宝名下持有尉佐正留下的所有股份!”
尉家世袭股份不传外人,而今尉佐正去世,他名下股份都归属小宝。虽然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却已经是身价非凡一方少主!
……
“副总,赵律师和游律师来了。”隔天一早,蔓生刚到保利不久,余安安就带着两位律师前来。
“蔓生小姐。”赵非明向她招呼。
“赵律师,好久不见。”蔓生微笑回声和他握手,只是看向另外一人,她倒是不认识,“这位是?”
“蔓生小姐,您好,我是港城Jill律师事务所负责人游子敬。”对方报上姓名。
对于赵非明,蔓生当然不会陌生。
不过这位游子敬律师,倒也是名声在外。
只因为Jill律师事务所在港城实在是首屈一指,而以游子敬为首的律师团队更是所向披靡。当时蔓生在港城逗留期间,就有所听闻。只是无论公事私事,都没有过交集。毕竟,也唯有打官司案件才会和律师所扯上关系。
蔓生倒是没想到,尉容的动作会这样迅猛,“游律师,很感谢你能过来。”
“蔓生小姐,您太客气了,能为您为容少服务这是应该,也很荣幸。”游子敬又是道。
三人在办公室内坐下,蔓生开口道,“我想两位也应该已经清楚事情的大致情况。”
“是,蔓生小姐,宗助理已经告诉了我们。”赵非明回道,“现在就宝少爷的抚养权问题上,我们先简单为您阐述下法律明文条款。”
蔓生颌首,赵非明接着道,“在一般情况下,离婚家庭子女两周岁以上,且双方共同争夺抚养权,那么就要看子女跟随哪方生活更有利于成长。”
“物质客观条件上,您和容少爷都很优渥,当然王小姐这边也同样。”游子敬补充道。
赵非明又是道,“再来,就要看子女对父母一方哪一人较有感情,则孩子应随这一方生活。法院在调解和判决的过程中,这个因素就会被着重考虑。因为三位在其他条款上,没有需要优先考虑的情况,所以就为您省略。”
“蔓生小姐,这是基本的抚养权条款,但是介于宝少爷的出生相较于普通孩子有些复杂,所以法官在受理案件的时候会更加酌情考量……”游子敬缓缓诉说着,“我们会尽全力为您打赢这场官司,如果没有问题,那我们立刻就会提出上诉。”
蔓生像是陷入沉思,眼前全都是小宝不安的身影,默了片刻后终于道,“赵律师,游律师,我很感谢两位,但是起诉的事情,请先暂缓。”
……
早晨的总经办会议厅内,一场紧急会议又在召开。
这一次高层会晤上,就方以真请辞秘书长一职空缺后提出人事调动,相关的安排必然要进行。秘书长一职非同小可,已经是总经办最核心的高层职员。所以,众人也十分谨慎。
当下在人事提拔上,分为两派。
场面话已经争锋相对了半天,实则简单而言,便是两位大人物之间的较量。
身为首席执行官的王燕回,这一次提议自己所信任的一位秘书上位。
此举当然不获得身为总经理的尉容认可,于是被否决。
但王首席又肯作罢,周遭跟随信奉的高管立刻对方以真在职期间失误质疑,一并也质疑尉总的识人能力。另外一边则是忠诚于尉总一派的高管,当即再次反对。
于是两派人马,在会议厅里探讨了半天都不曾有结果。
就在争执的面红耳赤,都不曾有一个答案的时候,众人将选择权抛给了另外一人——那便是身为常务理事的尉孝礼!
现如今,最不会落人口舌的也唯有尉常务。
尉孝礼面对众人的追讨,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做决定吧。也不用再从人事部安排,总经办的秘书处不是还有一位,我看薛秘书正好合适。”
众人皆知,薛秘书是在大少爷尉佐正过世后进入总经办胜任秘书,这位薛秘书实则是大夫人安排,老太爷亲自允诺,又得尉容批准,直接入人事部任职保利的一位。
有三方支持下,众人倒是没了意见,“尉总,王首席,两位怎么看?”
王燕回自知继续僵持也不会有转圜余地,于是便道,“那就定了薛秘书。”
尉容端坐在正位上,一直不曾发话的他终于松口批准,“通知薛秘书任职秘书长!”
新任秘书长终于敲定,众人心中却还有疑影。正因为这位秘书长是大夫人钦定保荐入公司,这样一来,总经办日后岂不是尉常务的天下。
现今公司内部本就动乱不堪,莫不是尉家三少也要加入这一场混战。
想要谋权篡位的人,其实不只是一人?
众人心中各自揣测纷纭,以王燕回为首离开了会议厅。
而尉孝礼则是跟随尉容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王燕回果然要派人入总经办,这下子他没招了。只是薛秘书终究不是方秘书,一时半会儿不能习惯。”
手底下跟随的人世间久了,突然换人实在不易。
“薛秘书是个人才,我会重用。”尉容回声,打消他的疑虑。
尉孝礼又道,“子公司那边被杨叔联合,我看要请人镇压。”
“你说谁最合适?”尉容抽了支烟询问。
尉孝礼手中也是一支烟燃起,“那当然只有一个人——杨冷清!大哥,你们两人交好,你去请应该不难。”
“这件事情是你提议的,当然该由你自己去请。”尉容却将此事推回给他,“你是公司的常务理事,也该出一份力了。”
……
“王首席,林副总在等您……”王燕回刚回到部门,助理就立刻报告。他回头一看,休息室内正是林蔓生走了出来。
王燕回也不多言,直接进了办公室,同时蔓生也跟随而入。
西服被脱下,搭在大班椅上,王燕回问道,“如果是公事,那就坐下来谈。如果是私事,我看就不必了。”
蔓生却还是上前开口道,“我想见一见王子衿!”
王燕回对上她一张冷静坚决的脸庞,望了一瞬后道,“林蔓生,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就算见面也不会有结果。就算你们要谈,也只能在法庭上。”
这一刻的王燕回格外狠厉,然而蔓生却也同样,“如果能私下和解,那为什么还要上法庭!”
王燕回错愕,她愿意和解?
“所以,让我见她——!”蔓生再次坚持道。
……
另一处,宗泉带着赵非明和游子敬前来总经办。
赵非明回道,“尉总,是蔓生小姐提出暂缓起诉。”
指间的烟还在燃着,尉容询问宗泉,“去请她上来。”
宗泉立刻下楼。
电梯刚刚抵达林蔓生所在的那一层办公楼,电梯门左右一开,宗泉恰好看见在回廊里等候的身影。
“宗助理,是尉总找我?”蔓生笑问。
宗泉点了点头,蔓生走进电梯,“刚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于是一个上下后,宗泉带着林蔓生入总经理办公室。
蔓生是独自进去的,宽阔的办公室内并没有旁人,他正站在橱柜前方搜索文件。侧身颀长,他嘴边衔着烟,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点住其中一份轻巧取下,只是在听到步伐声后,就立刻扭头去望。
前一秒还被他的完美侧颜惊住,但是紧接着她已经来到他身边,手一伸,就将他嘴边的烟取下,又拿过烟缸捻灭,“不要老是抽烟,对身体不好。”
“为什么暂缓起诉?”尉容低声问。
蔓生也是诚实道,“我刚去找了王燕回,我请他约王子衿出来见一面。”
“蔓生,你知道到了今天,已没有什么可谈的。”尉容凝眉道。
蔓生点点头,她也知道很难,“但是我不能看小宝这样下去,我不能强迫他留在我身边。或许可以谈一谈,你看她和小宝的感情不浅,小宝那样向着她,她也是用心爱着孩子,我和她都是一样的立场,或许她能明白……”
“试一试,好不好?”这些日子以来,蔓生一直都在想,要怎么去让小宝开心,又要怎么将自己的爱给予他,如今不管如何,她都要尽力尝试。
尉容见她眼中满是期许,便应声问道,“王燕回同意了?”
刚才就在王燕回的办公室内,当蔓生提出约见王子衿后,王燕回沉默半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子衿的电话,而王子衿的回应则是——
“她提出让你也必须到场。”蔓生回道,“我想你是小宝的亲生父亲,也是该一起。”
尉容望了她一瞬道,“蔓生,只此一次。”
……
王子衿约见的地方,并非在王家府邸。
而是在那间花艺会馆。
当天下班后,蔓生便驾车前往。出发前她已经联系过尉容,得知他已经在赶去的路上。
这间花艺会馆,蔓生是第一次到来。不过瞧着外围,倒是和先前去的那座棋社有些类似。都是仿古建筑,四角飞檐翘起,一望望去看不见绿意盎然的庭院尽头,到底是怎样的景致。
会馆这边大抵是早就打过招呼,所以蔓生一抵达后,就有人来接应,“林小姐,这边请。”
蔓生默默往前方走,等走过一座庭院后,瞧见了正站在一处花团锦簇中观赏的王燕回。
若非是他手中有烟,当真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蔓生走了过去,带路人一声呼喊提醒了王燕回,“燕回少爷,林小姐到了。”
王燕回收回视线一瞧,果真见到林蔓生走近自己,“来了。”
会馆的带路人退了下去,蔓生应声,“没有迟到吧。”
“当然没有,只是有人比你早到了。”王燕回说着,又望向前方。
蔓生也望了过去,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座亭子。
亭子内铺了柔软的白色毯巾,搭上一小矮桌,放上一壶清茶,两道身影对立跪坐在软垫上。那两道正在相谈的身影,一人是王子衿,另外一人是尉容。
“子衿说要和他单独谈谈。”王燕回又道。
蔓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急于上前,“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一会儿。”
风静静吹着,眼看着盛夏过去,初秋也已经来临,这片刻功夫,谁也没有说话。但是蔓生发现,尉容和王子衿瞧见她已经到来,因为两人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
“林蔓生,你的和解内容又是什么?”王燕回问道,“难道你会放弃抚养权?”
蔓生并没有回答,因为这会让她难受,放弃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太痛苦的抉择,可她只知道一件事,“大人们犯的错,总不能让孩子来承受。”
如果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解决这样的困局,那么就让她来做决定。
王燕回沉默了下又道,“如果你不是做好了放弃抚养权的打算,我劝你还是现在就走。”
但却像是早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就此离开。
她的目光,笔直望着前方亭子内的两道身影。
亭下,王子衿扬唇笑道,“尉容,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有把握,原来你也会来求情。你知道小宝的心里,我是他唯一的妈妈,也知道孩子根本就不接受林蔓生。”
尉容淡漠开口,“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还来得及。”王子衿凝望他道,“那天老太爷的寿宴上,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我的要求和从前一样。”王子衿微笑说,“只要你不结婚不再要小孩,那么我和林蔓生就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当然,我也可以让她陪在小宝身边,多一个照顾小宝的人,我并不反对。”
秋风已起,将茶杯散去的热气吹散,尉容不言不语。
“怎么样?”王子衿又是问,“这一回你会答应我吧。”
尉容眸光骤冷,“你知不知道四个字。”
王子衿有些愕然,听见他冷漠道出,“——痴人做梦!”
一刹那像是被推入冰冷的湖底,王子衿眼中定格他的身影,年复一年里四季变幻,却是每一次的视若无睹,这样的让人心寒,她切齿追问,“尉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是你招惹了我,你敢否认没有这回事!”
尉容已经起身,听到她的话语,他停步垂眸,愈发淡漠的口吻,“从来没有。”
“难道你忘了!”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么多年来初次,王子衿凝声质问,“当年那晚在意大利的画廊展派对上,是你吻了我——!”